暗涌(178)

——今天凌晨，李上校，殉国了。

醒来后总会弄湿一片枕巾。

李宁玉只丢下她一次，她却被抛弃了无数次。

“李宁玉，你好好想清楚，你要的是爱人还是一个听你差遣的同事。”顾晓梦像是泄了气一般，转身走出办公室。

办公室的门被合上，嘭的一声。

李宁玉直挺的背脊仿佛也弯了下来。

过了很久，何肖才进来。

李宁玉看着何肖，有一瞬间的茫然，口中重复了一句：“我不是这个意思。”

何肖给她接了杯水。

李宁玉握着水杯，再次看向何肖时，眼里已经恢复了冷静。至少表面上是如此。

何肖知道她的意思，直接的说道：“是，我当然可以把顾晓梦留下来，但这是你想要的吗？你自己好好想想。”

拍了拍她肩膀，何肖便出去了。李宁玉这人淡泊，却也固执，尤其是在她认准的事情上。何肖能理解顾晓梦的不安，因为也有人对她说过类似的话。

你让我怎么和你谈，我都不知道下次见到的是你的人还是尸体。——前任劈腿，只给了她这么一个解释，她揍了男人一顿，然后找季薇喝酒，半醉。

顾晓梦对李宁玉有多上心，她是知道的。所以帮着推一把，最后能怎样，尽人事。

解铃还须系铃人。情之一字，最是难解。

...

顾晓梦还是走了。第二天何肖给她发的短信。除了这伙人贩子之外，何肖他们还准备一鼓作气打掉几个买卖少女的窝点，重案组几乎倾巢而动，留下的人不多，李宁玉算一个。她不常来，有尸体需要解剖的时候才会过来。

倒没有失眠，只是常常会无端的惊醒，醒来就会想到那日的那些话。

我不舍得你也经历这些痛苦，但你舍得。

连我你都能算计的分毫不差，你怕什么？

我不想每次都是被丢下被推出去的那一个，我不想站在安全区，等着你的消息，猜想这一次又是百分之几......

李宁玉觉得她也许应该去医院看一下，要不然为什么心脏会有这么明显的压迫感。

一次解剖，死者是一个年轻女人，李宁玉只眨了一下眼，躺在解剖床上的就成了顾晓梦。

——李宁玉，我拜托你你想一想，如果换成你，听到我的死讯。你会怎么样？你会安心吗？你会庆幸吗？

一向稳如机器，精确到毫米的李宁玉突然下不去刀了，她无法想象如果躺在解剖床上的是顾晓梦她该怎么办？她能冷静的解剖，冷静的找出死因，冷静的抓到凶手吗？

她甚至不愿将“尸体”和顾晓梦划上等号。

她可能再也拿不了解剖刀了，因为她没法控制自己的手不颤抖。

留在总部的一个小姑娘受何肖的叮嘱，只要李宁玉来总部，每到饭点就会来给她送饭。今天还没来得及敲门，就见穿着解剖服的李宁玉佝着身子喘气，解剖刀掉在地上。

小姑娘吓得赶紧上去将人扶住。

李宁玉靠坐在边上，闭着眼睛不想让人看到自己眼里的情绪。

原来爱人死亡是这种感觉。

顾晓梦用最直接的方式拔出了那根刺。流的是两个人的血。

...

李宁玉给顾晓梦打过电话，没人接。

[你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再打就是这样。

打给何肖，何肖倒是接了。

从何肖那里，她知道了行动很顺利，人贩子团伙没想到这次警方下这么大力，一次被网住不少，个别几个狡猾的逃溜了出去，互相检举之下，身份也都出来了，只要敢露头，就不怕抓不住。

听说有个买卖少女的村落民风彪悍，警方到的时候人已经转移走了一半，留下的男女老少个个拿着枪棍刀斧，警方将山头围了三天三夜，最后才找着机会拿下的。

听说顾晓梦气怒之下将一个人贩子打的半死，一口黄牙被打掉了一半。

她还听说解救出来的一个小姑娘精神已经有些失常，顾晓梦安抚了很久，最后将人送去医院还陪护了一晚。

这些都是听何肖说的。

最后一条消息，是何肖说就快回来了。

...

“玉姐，今天还吃昨天的那家面条可以吗？”小姑娘声音很欢脱。

李宁玉愣了愣神，好半晌才转动眸子，过分年轻的脸庞变成顾晓梦肆意的笑脸，然后又变了回来。

是唐沁，那个档案室的小姑娘。

“玉姐，玉姐？”唐沁招了招手。她性子活泼，和李宁玉相处几天，觉得没旁人说的那么冷漠，自来熟的叫起了玉姐。

“不用了，我回去吃。”李宁玉应了一声。

家里的冰箱早就空了，李宁玉在楼下买了一筒面条，几个鸡蛋，一份西红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