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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金岁月(21)

“没错。阿佛洛狄忒派儿子厄洛斯去惩罚她,但厄洛斯却爱上了她,将爱情之箭射进了自己的胸膛。后来经过了阿佛洛狄忒的重重阻挠和宙斯的干涉,他们终于在了一起。”

“可这和带你出去有什么关系?”

“有一段时间普绪刻不得不给阿佛洛狄忒做奴隶,厄洛斯将她救了出来。”

“爱与勇气。”

“是啊,与金羊毛的故事形成强烈反差。”

“伊阿宋和美狄亚?”

“正是。”Kei赞许地看我一眼,“我还以为林小姐从不看希腊神话的呢。”

我谦虚道:“也不过略读而已,小时候一直以为自己是如海伦一样从蛋里生出来的。”

“那还好,我还以为是从海中冉冉升起,站在贝壳上,春之女神给你着装,海之兄弟为你撒花。”

我大笑,“那感情是你出生时的情景。”

Kei的脸突然一暗。

我愣在那里不知道哪里说错了。

然后Kei疲倦地说:“我已经累了。”

我只得离去。出门前回头看他,他仿佛已经睡着了。

他有他的故事,并没有忘记的故事,却不愿意对外人说。

一如我也有我的不愿意告诉他的故事。

但我知道他的故事若写下来,会是个比厄洛斯与普绪刻更动人的故事。

因为我了解那一双眼睛,爱过又失去过的眼睛。我是那么熟悉。

[六]

我并非不喜欢聚会,只是不喜欢家族聚会。

一整个大院子,全是各种各样的亲戚,跟在长辈身后,从老祖宗一路鞠躬磕头到平辈,最后还要给小辈发红包。回到家往往累得连自己都不认识。

我们到的迟,老宅子里已经全是人了。二姨妈穿一条大块蓝绿色的裙子,远看像足了塞尚的后期印象画。

我问母亲:“二姨妈身边的年轻人是谁?女婿?”

母亲骇笑:“他?那是她新婚丈夫!”

我把这事说给炳杰听,让他也吃惊,“对方足足可以做她儿子!”

炳杰对我说:“莫在人后论人是非。”

他说教成性,六年下来,我颇为同情他的学生。

家里新添了三个新生儿,只几个月大,ròu团一样,软且香,可惜哭起来声音嘹亮,吓退一帮女孩子。

我一直在找Saiya,先看到的是舅舅。

他老了,真的老了。明明40才过半的人,看上去足有60。头发没染,西装半新,肿着一双眼睛,一看就知道酗酒。他一个人站在自助餐旁边一个劲喝酒,不是用杯子,是直接用酒瓶。

我走过去把酒瓶夺过来。

他半醉,对我笑:“岚啊,Saiya去给老祖宗请安了。你们姐妹四年没见了吧。”

我说:“舅舅,我叫司机送你回去。”

“不回去。大家都在就我回去,她又说我没出息。”他口中的“她”自然是他母亲,我的祖母。

我拿他没办法。

Saiya终于来了。我一看,呵!差点认不出来。

个子足足高了十公分,脸拉长了,眼睛大了,直直的鼻梁,略厚微微翘的嘴唇。活脱脱一个现代社会的妙龄女郎。

她对我苦笑:“我心爱的人,我终于在天之涯,海之角寻找到你。请你留下来,和我用梦织出阳光。”

我和她少女时代熟读菲安娜·赫本斯的戏剧,她没忘,我也不会忘。

于是我回她:“愿爱神眷顾我们,我愿意用流金的岁月换取和你相处一天。”

她过来和我拥抱。

她对父亲说:“表舅们都在找你叙旧。”

舅舅冷笑:“叙旧?兄弟中就我最落魄,巴不得抓住时机诋毁我吧!”

我别过脸。既然已经沦落,更要不卑不铿。若要骨气,就自己出去闯,不想给人瞧不起,又还留在林家月月向老祖宗要家用,有什么资格把腰板挺那么直?

舅舅既要面子又要里子,从来不惮以最坏之心来估量别人。

可他不可再喝下去,不然血管危险。

Saiya劝不住他,回过头去,叫:“伊弘!伊弘?你快过来!”

我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那边糙地上,有一个高大的年轻男子听到呼唤,放下说话的人,走了过来。

那个叫伊弘的男子极之俊美非凡,仿佛阿波罗神,健康的金棕色皮肤,微长而卷的头发,步履矫健,仿佛一只美洲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