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字体:

蛇蝎美人与权臣(151)

钟离远那一刻就怀疑,自己无意中得遇了个天赋异禀的孩子,笑道:“横竖无事,我们对诗消磨时间,好么?”

“好啊。”攸宁很开心地点头,又道,“可我会背的不多。”

钟离远意识到了她的孤单,之后又领教到,人家说会的不多只是谦辞,唐诗三百首全不在话下。

说实话他是有点儿惊到了,就问:“教你诗词的妈妈,有没有陪你过来?”

攸宁眼睑垂了垂,“开春儿被打发走了,我留不住她。”

钟离远非常缓慢地点了点头,先自报家门,告诉她自己的姓名,出身不高,来京城是应友人之邀,过来见识历练一番,等到朝廷开设武举的时候,会下场试炼。

攸宁投桃报李,也把名字、出身告诉他,“……今日祖母带我过来上香祈福,我爹爹娘亲……和离了。”

他就说小攸宁,生病不算什么,双亲分道扬镳也不算什么,福祸相依你总应该听说过,知晓是什么意思。

攸宁点头,随后又浅浅地笑,“应该是的。我病了一次,今日就遇见了先生。很久没人跟我说这么久的话了。”

钟离远心里酸酸的,已经能够想见到她在家里的处境。他们叙谈了这么久,她的仆妇还没过来寻她,她的祖母也不曾差人找她。

让他难过的倒不是明珠蒙尘,而是这无辜的女孩的早慧却又单纯。那么容易满足。

那一刻就下定决心,要帮她走出困境。

那次临别前,他刮了刮她的小鼻子,说攸宁,要记得,我叫钟离远,唤我钟离也行,下次相见,可不能不记得我。

攸宁用力点头,灿若星辰的大眼睛望住他,说我不会忘记的,就算很多年不见,也不会忘记先生的。

之后,他如愿为她寻了安身之处,起码十二三之前,都可以留在姚先生夫妇身边。

再之后,便是漫长的别离。

他为抱负考取功名,历经鞍马峥嵘,再到被陷害,自云端跌入尘埃。

阴差阳错的,江南作别之后的十几年,只见过攸宁一次。但平时书信不断,他特地给了她一笔银钱,让她用来应付种种开销,其中信件要用到的就不少。

她的成长、转变,都是他在信中看到领略到的。

七年前相见,记忆中粉雕玉琢的小女孩长成了亭亭玉立的小姑娘,端详之后,便确定是她,一点儿也不生分。

攸宁也是。

或许这是因为,他们这种如同父女师徒甚至好友的情分,维系方式是信件,在信件中,虚以委蛇是不存在的,只有掏心掏肺的赤诚之语。

只盼彼此安好。

清浅而缓慢的脚步声,拉回钟离远的神智,循声望去,看到了面色苍白、纯美如仙的女孩。

记忆中她的轮廓迅速与眼前容颜重叠。

钟离远唇角逸出浅笑,“攸宁。”

攸宁却有些恍惚,凝望良久,渐渐的,视线被泪水模糊。

钟离远似是没看到,在圆几一侧的椅子上落座,“过来坐。”

攸宁慢腾腾地走到他身侧,敛目打量片刻,终是轻轻唤了一声:“先生。”语声落,泪也掉落。

“你啊,”钟离远取出一方帕子,递给她,“金豆子是越来越不值钱了。”

攸宁接过帕子,胡乱拭去泪水,神色恍惚地打量着他。

早就想过,他定然会因病痛有莫大的变化,可亲眼看到他这般的羸弱苍白,仍是心痛得不能自已。

意态间再不是璀璨的骄阳,而是清辉沉郁的天边月。

但她很快按下心头惊痛,让自己绽出一抹笑容,想听话的坐到他对面,身形却已失力。

等了太久,有望无望地等待,早已耗尽她的心力。

她又因着这份儿失力,缓缓地蹲下去,手轻轻地抓住他衣摆。

没这点儿支撑,定要跌坐在地。

“傻孩子。”钟离远拍了拍她额头,“我们小笑面虎的气势呢?”

攸宁微笑,“连你都听说了?”

“自然,你闹的阵仗也忒大了些,我想不听都难。”钟离远敛目看着这个总是聚散匆匆却又分明是自己看着长大的孩子。

攸宁可不好意思提那些,转而问道:“往后就住这儿了?”

“嗯。瞧着怎样?”

“……哪儿顾得上看啊,又黑灯瞎火的。”

钟离远哈哈一笑。

他的笑容并没变。但是,是不是只有在至亲的人面前,才能有放下负累的一刻?

“要不要下盘儿棋?”钟离远问她。

“不。”攸宁摇头,双手拉过他一只手,用双手握住,“就这么待会儿。”

钟离远轻轻嗯了一声。

她的手指尖微凉,他的手指尖冰冷。

攸宁把他的手垫在面颊上,只一刻便移开,把脸埋在他膝上,泪水恣意流淌。

上一篇:末世之要活着 下一篇:风雪夜兼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