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离远笑意更浓,让她们坐,“午间有好吃的,这会儿先喝杯茶。”
茶点很快上来,给她们的都是庐山云雾。
攸宁叮嘱奉茶的小厮:“叶大人下次再来,给她备六安瓜片。”
小厮笑眉笑眼地称是,“是小的大意了,迟一些就换瓜片。”又向叶奕宁赔礼。
“没事。”叶奕宁忙道,“萧夫人常年喝的茶,也是茶中珍品,我随着她尝一尝,也是荣幸。”
小厮笑着退下去。
攸宁则打趣道:“瞧这场面话说的,以前可不见你这样,是被杨锦瑟修理成什么样儿了啊?”
叶奕宁笑得现出小白牙,“修理我的是你家阁老,杨锦瑟没比我好哪儿去。”
钟离远看完手边的卷宗,身形向后,倚着座椅靠背,换了个很闲散的坐姿,与两人闲聊起来。
过了些时候,小厮匆匆来禀:“萧阁老来了。”
语声未落,男子与小女孩的笑声便传入室内。
是萧拓带着阿悦来了。
攸宁与钟离远俱是神色一滞,又相视一笑,笑容中透着些许不安。
萧拓抱着阿悦走进门来。
阿悦挣扎着下地,漂亮的大眼睛环顾室内,先是到了钟离远面前行礼,“阿悦给哥哥请安。”
钟离远已然起身,转过书案,携她站直身形,“都这么大了。怎么认得出我?”这个小堂妹,这个钟离氏仅存的一点骨血,他从未见过。
“姐姐给我画过你的画像啊。”阿悦道,“我经常看的,记住了。”
“乖,真聪明。”钟离远笑容和煦,刮了刮她鼻尖,示意她去与别人见礼。
阿悦欢天喜地地到了攸宁面前行礼,又在引见之下给叶奕宁行礼。
叶奕宁瞧着这漂亮的小女孩,很是喜欢,取下随身佩戴的玉佩,“记住,我是你奕宁姐姐。这个闲来拿着玩儿吧。”
阿悦大大方方地收下、道谢,绽出甜美的笑容。
攸宁望向萧拓。
萧拓对她一笑,转头对阿悦道:“你哥哥和两个姐姐都想跟你一起过节,偏又都喜欢卖关子,不让我提前告诉你。高兴么?”
“高兴!”阿悦走到他身边,笑逐颜开,小手拉住了他的手。
“今儿高兴的事儿还多着,先逛园子去。”萧拓把她捞起来,自顾自出门。
剩下的三个人面面相觑,随后笑着出门,随前面的一大一小去了后花园。
到了园中,两个大男人一起哄着阿悦。
攸宁和叶奕宁闲坐一旁。
叶奕宁不免对兄妹两个年岁相差这么多生出好奇:“怎么回事?”
“这多简单,就像萧家似的,延晖不定多大才会有个堂弟堂妹。”再多的,钟离远只告诉过她的事,她不撒谎,也不提及。
“也是。”叶奕宁释然,“那么,先生和阿悦各自的父母——”
“上火、生病、被连累,不在了。”攸宁说。
叶奕宁转头看看她,握了握她的手。具体的心绪也说不清,但她是更加理解攸宁长期以来的筹谋和隐忍了。
之后细观钟离远对阿悦的态度,发现了异样:是温和却分明透着疏离的态度,很是不解,转头看攸宁,见攸宁神色如常。
接下来,叶奕宁又发现,攸宁对阿悦的态度也是淡淡的。
斟酌许久,才猛然意识到原由,不由得悲从心起。
他们不是不能,而是不敢亲近阿悦,不想给这孩子留下过深的印象。
用过丰盛的午膳,天气忽然变得阴沉,风也刮得急了。
攸宁透过长窗望着外面,轻声道:“要变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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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月初六、初七两日,顺天府呈报刑部的公文转到了皇帝的御书案上。
皇帝仔细看过,发现顺天府尹言及的三桩案子的背后,矛头所指的是佟家或其党羽。
这事情很是有意思。
皇帝斟酌了大半晌,决定再拖一拖钟离远翻案之事,先指派叶奕宁、杨锦澄、杨锦瑟三人协助顺天府彻查三桩案子。
说起来是协助,顺天府尹却明白,皇帝的意思是把事情交给了锦衣卫,顺天府需要做的只是全力配合。对此,他当然求之不得。
这三桩案子,说简单也简单,说棘手也是真棘手——
[舞弊案]
杨明是一介出身寒微的书生。父母开明,见他天资聪颖,不遗余力地助他求学。
六年前,他终于考入了佟家开设的官学峄山书院。
本以为终于踏上了考取功名有望的光明之路,哪成想,却是一脚踏入了深渊。
四年前,下场参加会试之前,佟尚书的嫡长孙佟风举找到了他。
连续几日的请吃请喝之后,佟风举终于对他表明意图:“你才华出众,下场的话,虽不至于名列前三甲,二甲总是跑不了的。我在书院读书的日子不多,也就没人知晓我学识的深浅。其实,我早已开始帮家里打理不少事情,哪里还有时间苦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