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嫌安阳郡主上蹿下跳碍眼,嫌长公主的品行简直就是没法儿要,难道就不厌憎皇帝的种种不足与过失?
还想让她效力……那是做什么春秋大梦呢?
当年的事不知道也罢了,知道了只有更气闷。要不是因为弑君会引发天下大乱,她真想试一试。
皇帝双手的关节声声作响,眼中分明已有了恨意。
你想让一个人短时间欣赏你,需要契机或运气,想让一个人短时间恨上你,那真是太容易了。起码对于攸宁来讲,实话实说就可做到。
可皇帝不论怎样的痛恨愤怒,到底还是克制住了情绪。
攸宁起身,“你要是不把我关起来,我就走了。往后没事别见我,天儿冷了,我不宜出门走动。”
皇帝打了个让她走的手势。
攸宁走出去几步,听到皇帝沙哑的语声:
“你有你所看到的、认为的,我有我所坚持的。我至多再给你半年时间,或来宫中做女傅,或交出那笔兴民生、宜治国的宝藏。
“别逼着我出狠手。”
攸宁脚步没有任何停顿,照常走到殿外。
乘软轿到了宫门口,举步走向马车的时候,看到了负手而立的萧拓。
攸宁抬了抬眉。
萧拓走到她面前,“又是为了什么事儿见你?”明显是不高兴了。
“说说话而已。”粉饰太平的话,攸宁张口就来。
萧拓瞪了她一眼。
攸宁莞尔,“就是说说话,但我把她气着了。你这是——”她看着他的玄色深衣——这可不是在内阁当值的打扮,大抵又去街上溜达过一圈儿了。
“到市井中走了走。今儿也不想忙别的了,一到回家。”萧拓说。
“……嗯。”回家?家?攸宁心里是两个大大的问号。
两人相对坐在马车上,倒没了话,她看筱鹤刚交给她的信函,他看随从一直帮他带着的公文。
不是他不想跟她说话——甚至不介意长篇累牍地说废话,问题是那小姑奶奶不给他机会,摆出个冷冷淡淡的态度来,就能让他知道,说什么都会自讨没趣。
马车进到萧府的时候,攸宁忽然开口道:“我想跟你商量一件要紧的事,你有空么?”
萧拓预感不大好,“现在不能说?”
攸宁摇头,“不能,套句俗话就是说来话长。”
也就是说,是不小的事儿,那还能是什么?萧拓略一思忖就道:“我今晚没空。”
攸宁睨着他,“那就现在说。”
“……行,回房说。”萧拓悻悻的。
回到房里,夫妻两个各自洗漱更衣。
萧拓磨蹭了一阵:明知前面是个坑,还不得不跳进去,能拖一会儿是一会儿。
第84章 渐行渐近的夫妻(1) 更新
渐行渐近的夫妻(1)
天光短了, 黄昏一日比一日来得早。
透着清冷亦朦胧的光线之中,攸宁坐在东次间窗下的棋桌前,茶点上来后, 便摆手遣了下人。
她喝了几口茶, 摆好一局残棋,萧拓才慢悠悠过来, 在她对面落座。
他不碰茶,也没下棋的闲心, 只是看着攸宁。
攸宁不看他, 说道:“我近来做了什么事, 你都清楚。今日进宫, 我把皇上惹怒了,她对我的耐心至多只有几个月。”
萧拓嗯了一声, “没事。”
“……”她怎么觉得,他第一句就不着调?落下一颗白子,拿起一颗黑子, 她忽略掉他的态度,“你我之间, 也该有所打算了。如今家中的情形摆着, 我自认可以功成身退。”
“不行。”萧拓说, 语气温和但坚决。
攸宁看了他一眼, “说说, 为什么不行?”
萧拓牵了牵唇, “如果你不相信, 我说什么都没用。”
以前的攸宁,把做他的妻子当做差事,他不主动表露心迹的话, 她就可以一直漠视他,不管他做什么,她都不会认为是情意使然。所以他会磨烦她,会翻来覆去地说车轱辘话。
现在的攸宁,不在意任何人任何事,也不相信任何人——能不对他百般猜忌,他就烧高香了。
“你要是这个态度的话,那也不用商量了。”攸宁说。
“本就不用商量,照常度日即可。”
“关键在于,没法子照常度日了。”攸宁抛下手里的棋子,身形向后,倚着座椅靠背,双手交叠,目光平和地望着他,“你很清楚,我迟早会连累你,甚至连累整个萧府。”
“我与萧府又何尝没有连累你的可能。”
沉了片刻,攸宁问道:“是怎样的理由,让你愿意冒这样大的风险?”
“这类话题我们说过,半斤八两的事情,很公平。”说过,她不会不记得,而是根本不相信了。
攸宁斟酌着尽量不伤人的措辞,强调自己的态度:“我嫁你是为了你的权势,你娶我是为了内宅安宁,如今我不需要借助首辅夫人的名头了,你的家宅也已是和睦太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