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蛇蝎美人与权臣(396)

——若无情,若情意不深重,她何须做到这地步?

他记得,曾过她,记事以来有没有求过人。

她说有,当然有,例如求着钟离远和自己长期通信,例如求着他支撑着活下去,只是前者不曾宣之于口,后者曾是一度在一些信件中重复。

他就问,没别的了?

她认真地想了想,说没有,没有了,问这个做什么?

他说只是好奇,随口问问。

其实不是的,其实他以为她一生都不会求任何人任何事。

她那个性子,自己消极的时候,怎么样的折辱都能受着,谁想帮忙她也不会答应——在过去,她在顾家的经历,足以说明。而等她缓过神来有了斗志之后,便是机关算尽睚眦必报,能够凌驾于任何人之上。

她惯于与人交换条件互惠互利,惯于别人欠她的人情账,惯于漠视别人的情愫。

于她,这世间太冷,她始终用一双清冷的眼眸默然观望。

她始终噙着清浅笑靥,心头却长存一份孤绝。

为钟离远的不甘、不值、愤恨,在如今看起来,没有一日消减,她只是悄然地藏了起来。藏的很好,让他都以为她的心结在慢慢打开。

却原来,没有。兴许她是盼望着这样一场风波的,如此,她才能翻手云覆手雨,令皇帝为当初的过错付出惨重的代价,哪怕赌上自己的生死。

多狠啊,对人对己,都狠。

可不论她多强悍多睿智,在他眼里,却只是个任性的没心没肺的单薄病弱的女孩。

曾设想过,如果她的应对之策与自己全拧着,他应该会非常生气,会在心里数落她不知到猴年马月。

然而事到临头,很难受,这份儿难受里一点儿脾气都没有,有的只是心疼,疼到了骨子里。

她始终不知道,他过年时画了一幅画:落英缤纷的芳草地上,她席地而坐,初六在她跟前坐着,慵懒地眯着眼睛,纵着她摸虎须。

她笑得很开心,活泼泼的,近乎恃宠生娇的那种嘚瑟的小模样。

那一幕刻画在了心里,又一笔一笔篆刻到了画上。

也是奇了,明明小小的一个人,胆子却比谁都大。

而且明明也是喜欢被惯着的,平日里却不能心安理得的享有家人给她的照顾宠爱。

何其矛盾。

不,不是矛盾,她只是一直保持着清醒,维系着一个度,避免成为彼此的软肋甚而殇痛。

可是攸宁,纵然如此,能做到的也只有你。不,你也没做到,你很明白自己不再是双手空空。

遐思间,马车停下来。

有人上前亮出一块令牌,与看守城门的人递话。

片刻之后,紧闭的城门徐徐打开。

这时,已是晨曦初绽。

进到城门内,萧拓下了马车,与城门首领交谈几句,便弃车策马,赶往宫里。

飒沓的马蹄声中,一千军兵循序进城后,坚固厚重的城门缓缓关拢。

各个城门的门禁最是严苛,寻常人大白天进出,兴许都会受到一番盘查,何况是不在京的军兵。寻常来讲,就算是手持首辅的令牌,也要耗费大半日反复核实,才能予以放行。

这其实是意味着一番动荡的一件事,然而亲身经历的每一个人,都不曾现出分毫异色。

.

朦胧的晨光之中,清风阵阵。

文武百官候在大殿之外,都是大半夜得了宫人的传话,才知道今日也要上大早朝。

此刻,他们三三两两聚在一起,谈论昨日风波与今日异样。

许太傅也与几名立场一致的官员站在一起,相互询问有没有听到什么不同寻常的风声。

首辅夫人昨夜被带进宫里的事,他们是知晓的,此刻不免生出很乐观的推测:怎样名声骇人的人,到了锦衣卫手里,到了残酷的皇帝面前,又能撑多久?说不定一进天牢就被吓得哭哭啼啼。

况且服软的理由是现成的:萧府已被围困,她为了夫家才俯首帖耳,做出牺牲,两面讨好的事,何乐不为。

而若是抵死不从,连累得萧府出了祸事,便是皇帝放了她,她也会被萧府嫌弃,再无立足之地。

许太傅不似旁人,心里隐隐有几分不安,这是出于通过皇帝对攸宁的了解,更是出于对萧拓的了解。两只狐狸结为夫妻,遇到风雨的时候,便是不能心有灵犀携手前行,也会有一方闹出什么幺蛾子,保不齐就是两败俱伤的局面。要不然,皇帝何以忍耐这么久,何须下这样的重手。

思忖间,无意间往后方一瞥,许太傅的身形僵住,面色亦是。别人察觉到,循着他视线望过去。

萧拓阔步而来,亦步亦趋相随的一行人里,竟有禁军统领。

皇帝命禁军统领亲自带兵去萧府,防范意外,直到尘埃落定,怎么他此刻就进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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