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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瑟流光(19)

尾音还在末梢,转了调,变成一声痛苦的哎呀。

体内的余毒再次发作。

再次被灌入炽烈的真气萦绕在各处经脉以缓解痛苦。

但运功时,白矜云已感觉到强烈的抵触之气。他的额头渗出汗水,耕烟亦是,喘息着,颤抖着,满身都是汗涔涔的。他看着她,让她的头枕着自己的膝盖,想,只怕下一次毒发时,便无可挽救了。

于是,他不断的看着她。

不断的想。

突地站起来,将耕烟横抱着像一匹精致的绸缎放于胸前。迷糊中耕烟仰望着英俊少年刚毅的脸,轮廓里像刻着英雄的记号。

他这是带她去觅雪谷了。骑着日行千里的马,花了一天一夜的光景,求得戚九娘以金针化了她体内的残毒,然后又风尘仆仆返回剑气山庄。山庄里无故不见了这举足轻重的弟子,正慌张,他抱着耕烟从马上下来了。

这一路,因为身体的疼痛,气息微弱,耕烟说话甚少。于是有了更多的时间,单独的,靠近的,仔细的察看英雄的少年。他的每一个动作,都像是对待一朵即将稍离枝头的孱弱的花,或者是损了翅膀难以高飞的蝴蝶。他的每一个眼神,也像是看待被他亏欠的雀鸟,以温柔散发温暖,像普渡众生的慈悲的神。他的每一句简短的说辞,都以关心代替,譬如你觉得怎样,还疼吗,害怕吗,不要惊慌,你抱紧我就好,如是种种,像fèng衣的针,细细密密扎进耕烟的记忆里,撺掇着她心中最柔软的一处。

是以,原本伤者被医救这样理直气壮的事情,也教她红了脸,在山庄里的一干人等诧异的注目中,将眉眼都埋进白矜云暖热的胸膛。

耳朵里,扑通扑通的,未清楚是谁的心跳。

第六章麝香

耕烟要学骑马。

她的理由是:第一,这里人人都会骑马,惟独她不会。第二,学会骑马就算以后遇到危险也能溜之大吉。

白矜云看着耕烟说话的表情,哭笑不得。他告诉她,最近庄里上上下下都忙于寿宴一事,他也跟着师父和几位师兄应酬前来道贺的客人,分身不暇,哪还能抽空教她骑马。他说,你不要好了伤就忘了疼,应该多静养。

但耕烟在这样的场合,这样的兴致,哪还能静得下来。

只觉得自己的热情遇上了一泼冷水,不高兴,这偌大的山庄也没有一个人来搭理她,于是东游西晃的,去了后山。

而后山恰好有一个马场。

那些彪壮的马儿皮毛光亮,在一大片空地上驰骋,放眼望去,好不飒慡。耕烟看着看着,不由自主的,就走到了马群旁边。

牧马的人在不远处的小土坡上打盹,用斗笠挡住直射的强光,看上去睡得正酣甜。耕烟以为,这既然是人工饲养的马群,就必定不似野马那么暴躁,于是她壮着胆子轻轻的伸一只手出来,抚上光滑的马背,那柔和的质感,像摸着一匹丝绒的锦缎。而那匹乖驯的马儿似乎也很高兴,低低的嘶鸣着,还用头去蹭耕烟的胳膊。

耕烟格格的笑起来。

她觉得这匹马好似与她投缘,她恨不得立刻就骑在马背上,纵横驰骋,像糙原上的女英雄。可她还是颇为犹豫。想了很久之后,她决定只是用左脚踩着马镫子,身体靠过去,右手搭上马鞍,做出一副要上马的架势。

可是,耕烟用力过了头,右手拍得重点,马儿张开前蹄,赫赫的就奔跑起来。

最糟糕的是,耕烟的左脚也在马儿起跑的那一瞬间跨了上去,而且因为晃动,她没有踩准马镫子,却刚好陷进去,整个人蓦地被掀翻,像一个倒挂的葫芦。好在慌乱中她抓到了马的缰绳,拼命拉着,才不至于令头部撞到地面。

耕烟吓得几乎要疯掉,声嘶力竭的喊着救命,牧马的人也被她喊醒了,可是,那匹马儿却怎么也不听使唤,绕着马场,一圈接一圈的跑。

颠簸与疼痛中,耕烟只觉得,她的手和脚几乎快要断掉了。她绝望的想要放开缰绳,谁知,那马儿竟又奇迹般的停了下来。

耕烟像个面团,重重的摔在地上。

一只手伸到她面前。

她抬头看时,少年的另一只手正牵着马的笼头,眼睛直直的盯着耕烟,面上是和悦的友善的笑意。耕烟想扶着他的手站起来,可是因为方才的一番折腾,双腿已经使不上劲了。

“姑娘当心。”少年扶着耕烟,问道:“你家住哪里,我送你回去吧。”

耕烟答:“剑气山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