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字体:

金枪鱼(47)

池明知转身去抽屉里拿了把新伞,“给你,特意给你买的,怎么连个伞都没有。”

宋天暮不知道说什么好,打着伞和池明知一起出了门,他之前还想着要给自己买一把质量很好的伞,可因为懒一直拖着。

池明知还是很惦记他的,不是吗?无论他们是什么关系……即使退到最边缘,他们还是朋友,池明知对朋友一向是很好的。

可这种好却让宋天暮觉得心里湿漉漉的,无论如何也没办法高兴起来。

他连行李都没收拾,坐最近一班飞机回了家,没想到家里根本没人,陆心蕊大概是去了托儿所,客厅乱七八糟的,好像好几天都没收拾过。

他给陆超英打了个电话,陆超英没接,他只好把雨伞整整齐齐地折好放在一边,洗了洗手开始收拾客厅。

收拾到一半,电话响了,宋天暮接起来,陆超英的声音有些疲倦,“是天暮吗?”

宋天暮说:“是,回来看看我妈。”

陆超英叹了口气,“中心医院,你来吧。”

医院里到处都是84的味道,洗手间两个人在吵架,一个患者家属把尿壶里的尿直接倒在洗手池里,另一个家属骂他没素质,两个人吵得脸红脖子粗,周围的人纷纷回头看,宋天暮没回头,裹紧了外套往林子淑的病房走去。

林子淑看起来精神还好,就是没好好梳头发,头发有些乱了,看见宋天暮来了,她显然很意外,拍拍床说:“儿子,快过来。”

宋天暮自幼和妈妈关系疏远,可在一起生活久了,过去的种种全都模糊了,他只记得妈妈给他做喜欢吃的饭,他高三的时候伤了腿妈妈带他去医院,他发烧的时候妈妈急的掉眼泪,好像他从小就和妈妈很亲密似的。

在病床边坐了会儿,宋天暮没有问她到底怎么了,两个人聊了会儿家常话,过了会儿,宋天暮说出去接点热水,正巧看到了缴费回来的陆超英,他压低声音说:“叔,我妈怎么了?”

陆超英把他拉到楼道里,告诉他:“胰腺癌。”

宋天暮脑袋嗡的一声,陆超英赶紧说:“别担心,发现得早,属于早期,能治,你妈心态挺好,医生也说了能治好。”

宋天暮说不出话,他回到病房,坐在床边削苹果。

看他这样,林子淑反而挺积极地拍拍他的肩膀安慰他:“儿子你别替妈担心,妈信大夫的,大夫说能治就能治,我肯定好好配合,是不是你哥给你打的电话?我就说别让他和你说,多耽误你学习。”

宋天暮很少哭,即使在这种情况下,他也一点想哭的意思都没有,好像他天生就不会掉眼泪似的。

“嗯。”他说:“你好好配合大夫,不要有太大压力。”

林子淑比他先哭出来,想必刚才的积极也是装的,也是,谁不怕死呢?她真死了,陆超英这么年轻,事业又好,想必还会再往前走一步,陆凯扬是他亲生的,陆心蕊也是他亲生的,宋天暮和他什么关系都没有,自己在,他们拿他当家人,自己不在了,他们对他不好怎么办?陆心蕊又是个柔柔弱弱的小女孩,那么小,后妈欺负孩子怎么办?林林总总,越想越多,这些天她已经不知道偷着哭了多少回。

她哭了,宋天暮还是哭不出来,只能抱着她拍拍她的后背。

哭完了,林子淑看起来好了点,她催宋天暮赶紧回学校,别耽误学习,宋天暮说好,在医院陪护一晚。

池明知给他打了两个电话,他手机没电了没接到,第二天陆超英带了万能充来,他才开机,把电话拨回去,简单说了几句没事就挂了。

第二天临走前,林子淑偷偷摸摸地把他叫过来,给他塞了几百块钱。

林子淑没工作,也不管家里的钱,虽然陆超英每个月都给她不少生活费,但她很少给自己添东西,大多都花在了家里,不是给孩子们买衣服文具,就是给家里换个四件套或者桌布,能攒下这几百已经算很不容易。

“别让你叔知道。”林子淑说:“快回去吧,回家睡一觉然后赶紧回学校上课。”

宋天暮走了,躺在家里的沙发上睡了一觉,再醒来的时候正赶上日落,他迷茫地看向窗外,突然想到陆凯扬问他打算以后怎么办。

以后会怎么办呢?一辈子都这样下去?这显然是不可能的。

他看了看地上的那把黑伞,又把兜里的钱掏出来看了看。

妈会有事吗,真的配合治疗就能痊愈吗?我不知道,上学期我拿了奖学金,她会开心吗?开心的话怎么还会得这种病呢……治病要花多少钱,陆超英大概负担得起吧,可万一负担不起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