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壁班那谁(34)

可是，尽管再无视，那些难听的话还是会飘进耳朵里，让他难受很长一段时间。偶尔他会绝望地想，要是他不存在了，吕梦晴没了发飙的对象，她会变得怎么样？

雨还在下，风越来越大，方禾感觉到有些冷了，缩了缩脖子，而莫知韫毫无感知般，在被雨滴溅到的地方，眼神空灵地望着远方。

莫知韫的声音几乎融入在纷扰的雨声中，方禾要很努力辨认才听得清：“她一直想让我听她的话，逆来顺受，不反抗。我初中二年级的时候，我跟她吵架，她说要割腕，去拿了厨房里的菜刀，在我面前，举着手，一刀刀往手腕上划。我还记得救护车把人抬走后，地板上柜子上墙上，到处都是血。那次过后，我整夜整夜做噩梦，我妈妈住院回来，再骂我，我都尽量不去招惹她，我怕她哪次再发疯，真的死在我面前。”

“所以，今天你还是来见她了。”

“我来见她，不是妥协。”莫知韫的肩头湿了大半，好在雨小了一些，他说，“我等着她做决定，要是她做不到，就由我来做，我不会管后果怎么样……”

莫知韫动了动脚，换了一个站立的姿势，微微倚靠着柱子。方禾注意到他的鞋子，鞋面上很多泥泞的污点，鞋后跟磨得有些平了。莫知韫忽地低笑了一声，说道：“她是个疯子，我也有病。”

夜晚视线模糊，看不清表情，但夜风中，莫知韫瘦弱的肩膀搭耸着，露出难得一见的脆弱模样。方禾忍不住上前，抓住他被风吹起的衣角，真心实意说：“你已经做得足够好了，在我眼里，在我们所有人眼里，你有很多很多优点，长得帅，成绩好，阳光开朗，对朋友仗义，对陌生人友善。你其实不用太在意你妈妈的，她有她的生活，你也应该有你的生活。”

莫知韫摇摇头，小声说着：“我没那么好，现实也总是比想象中残酷。我妈妈生活里就只有我，我跟她之间，要是没人妥协，就只会两败俱伤。”

他的声音太小了，方禾凑近了，才勉强听到后半句。她忽然想起，在经历过一次的高三时期，莫知韫呈现在大家面前的样子，一直都是乐观积极且向上，并没有现在的烦恼。可是，如果是他将内心的痛苦隐藏了起来，所有人并不知道呢？

方禾不敢去深想，倒是想起上辈子莫知韫高考过后的状态，她说道：“我知道的，你会考入理想的学校，拥有愉快的大学生活，你会有新的朋友，你每天都很开心，大学毕业后，你会跟一位一直默默陪伴你的女性朋友结婚，也许你会有一个幸福的家庭。你不会因你妈妈的执拗而困扰，你们相处得很和谐。不过……在那之前，我可以充当一个倾听者，或者帮助不到你什么，但可以陪着你，只要你需要，我随时都在。”

莫知韫转过头看着她，隐约有了丝笑意：“这些是你想象的吗？”

方禾偏偏头：“未来不就是应该往好的方面想，才会有期待，不是吗？”

莫知韫低着头，喃喃道：“或许吧。”

他的状态似乎好了一些，但精神萎靡，方禾不确定自己有没有安慰到他，强调般又说了一遍：“这几天你帮我复习功课，我也没什么好报答的。我很高兴，今天你能跟我说这些话，我希望你说出来后，心里会好受一些。要是觉得还是郁闷，你也可以随时找我，我不介意当一个聆听者。”

很久之后，莫知韫才点了点头，随即，后知后觉般，缩着肩膀抱住了自己：“好冷，我们回去吧。”

是该回去了，已经快九点半了。

方禾鼓了一口气，故意装作大咧咧的样子，搭上莫知韫的肩膀，说道：“吕阿姨要是不讲道理，你就不跟她讲，不用听她的，什么事都可以等到高考后再说。”

莫知韫没打开她的手，跟方禾保持着搭肩的姿势，走近了雨幕。

雨越来越小了，似乎就要停了。

莫知韫说：“我已经擅长应付她的胡搅蛮缠，就算是死亡威胁，也对我起不到什么作用了。”

“你会好好的吧？”方禾看着他，小心问道。

“会的。”可能太疲惫了，莫知韫说出这两个字时，夹杂着叹息。

方禾还是不太放心，正要追问几句，余光瞄到了几十米远的湖，愣了一下，脚步跟着停了下来。

莫知韫察觉到她的异样，随着她的目光看过去，那是条人工开凿的湖，大概一个篮球场那么大，湖面在远处工地的灯光照耀下，以及雨滴落下，泛起星光点点的波澜。莫知韫说：“之前那湖水里养了几条金鱼，因为没人管，都死掉了，现在里面有很多杂鱼，倒是长得好。你怎么了，是来过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