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寂寞宫花红(136)

锦书别过了脸,虽经王保声色俱厉的呼喝,面上却并无惧色,她蔑然道,“我说出了来历你们不去查,硬逼我说是偷的,我也不知道这是什么道理。反正是落在你们手里了,谙达瞧着该怎么发落,由得您了。”

王保干瞪眼,半晌哼哼冷笑起来,“好一张利嘴啊!这桩案子是慎刑司督办的,你且扛着吧,上头发句话叫上刑,姑娘这细皮嫩ròu怕是伤不起,到时候传夹棍,传杖,不说数字,就打死算完呐,您想好了?”

到了眼下自己哪里做得了主!就算是死,也不能落这样的罪名!她强作镇定,缓缓道,“不知谙达仔细看过那物件没有,那镯子虽然贵重,却不是内造的东西,条子内侧雕着‘余独不觉’四个字,是民间家传的,太子爷无意间得了赏给我的,没有进内务府的库,自然就用不上记档,是不是这个道理?”

王保还真被说得回不上话来,那镯子翠得好,可的确不是御用的,路数不对,连耍狠都使不上劲儿。

正噎着,听见身后有脚步声杂沓而来,忙起来撤了座儿,箭袖甩得啪啪的响,遥遥一个千儿打下去,嗓门宏亮的高唱道,“奴才王保,给皇后主子请安啦!”

第六十四章永日戚戚

皇后穿黑领片金花纹褐袍,外面罩一件绿叶镶黑边的金绣大褂,头上梳着大髻,饰点翠,珠珀垂肩。两手晤着铜手炉,每迈一步,四支镂金嵌米珠团寿护甲碰在手炉上便叮然作响,在宫女嬷嬷的簇拥之下从腰子门上款款而来。

王保和慎刑司的两个太监单膝跪迎,锦书和苓子随即也跪下磕头。皇后渐渐走近,跨进门槛就不挪步了,只看见凤头鞋上的珠穗层层叠叠的堆砌着,流苏一样垂在盆底鞋的一周,华丽得不容人逼视。

“怎么样了?”皇后问。二月打了头,仍旧是寒风萧瑟。这排房子坐西朝东照不进日头,愈发的阴冷刺骨,皇后有些不耐,语气也不好,对王保道,“起来回话。”

王保谢了恩站起来,垂手回道,“禀主子,奴才问了半天,这位是个油盐不进的主,一口咬定了镯子是太子爷送的。奴才想太子爷这会儿伤着,也不能去扰了爷的清净,既然主子来了,就请皇后主子发落吧。”

皇后笑道,“这话说的!本宫不过是应着万岁爷的旨意督办,查断是你们内务府和慎刑司的事,你要当甩手掌柜可不成,我今儿只作旁听,决计不能没过你的次序去。”

皇后这一说王保就明白了,这件事儿明摆着让从重了办,因着关系到太子,她纵是又恨又怨,到底不好放开了手脚。要解决麻烦,又不肯沾上半点脏腥,那就得靠他们这些碎催了。王保是皇后的家生奴才,万岁爷取了天下,他为了进宫伺候才净了身、去了势,只要是皇后的意思,他没有不从命的。

“那就请主子上坐。”王保甩个眼色给手底下的太监,他们抬了把楠木雕龙圈椅到正门前,然后纷纷到槅门两侧站定,那架势,真如刑部衙门审案子的威严。

皇后那儿不叫起来,锦书和苓子便默默跪着。锦书心里没底,料想着这回怕是逃不过这一劫了,自己也就罢了,苓子跟着遭罪,万万说不过去,便壮了胆儿冲皇后磕头进言,“奴才启禀皇后娘娘,今儿是我师傅出宫的日子,这镯子是我送她的,一来作孝敬,二来留念想,有什么过错奴才承担,请主子看在我师傅服侍了老祖宗八年的份上,容我师傅先出去,奴才在这儿听凭王谙达的发落。”

皇后笑了笑,“我虽然知道苓姑娘伺候老祖宗的功劳,却不好随意放她走啊,你们俩如今是拴在一起的,这赃物查不清来路,谁也不能离开东北三所。”

听听这话,什么叫“赃物”?那是钉死了没有开恩的机会了!王保的眼皮子垂下来,心想眼下要放向苓不是不能够,只要慕容锦书承认是偷来的,让皇后按偷盗的罪过论处,什么地方、时候、人手,一概不问,因为问不出个所以然来,人家确实不是大内的东西,怎么交待呢!可只要她一点头,这就算有主了,哪管那些个咸的淡的!

王保很有些提点的意思,他冲锦书道,“你也别撑着了,老老实实说了算了,宫里有规矩摆着,拿着人赃,问清了只罚当事儿的,绝不牵累不相干的人。既然是你送给你师傅的,这事儿也好办,你赶紧痛快招了,也省得她陪你连坐。”

皇后端坐着,就那么淡淡看着她,面无表情,也不发话,仿佛是有足够的时间和她耗着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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