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寂寞宫花红(192)

锦书听她拉拉杂杂说了这半天,总算是闹明白了,太子想给她找个替身应付皇帝,就琢磨出了这么个手段。他拿别人的前程来换宝楹的自愿,这位宝答应也是个痴情种,为了给心上人谋个一官半职,把下半辈子都搭进去了。

宝楹木着脸打量她,嗤道,“你八成觉着我矫情吧?万岁爷是皇帝,跟着他我不吃亏?你可想岔了,我还真不稀图他地位高、模样俊!我心里有了人,哪怕他尖嘴猴腮,是个穷孝廉,我也打骨头fèng里爱,这些你懂不懂?”她嘲弄一笑,“我看你未必懂,你长在这煌煌帝都里,看惯了繁文缛节,知道在垂柳下乘凉,在什刹海的明波上泛舟,却不一定知道皇城外头的人情味儿。你和太子,你们俩算哪门子的爱!”

第九十章好伴云来

锦书淡淡应道,“小主儿这话,奴才不敢苟同。咱们活着,各有各的念想,各有各的奔头。您和您那位表哥,你们有你们的深情,我和太子爷,我们也有我们的厚意。这话原不该说,今儿我也出回格了。”

宝楹指了指对面的瓷凳子,“坐下吧。”

锦书谢了座,直着腰杆子坐下。再看一眼宝楹,她脸上倒没有先前那种恨之入骨的神色了,只颦眉摆弄手里的帕子,这样子,怕是真和她像得海了去了。

她叹息道,“小主,说句掏心窝子的话,您别怪奴才僭越,奴才瞧着您,真像是看见了族里的亲眷一样。您大约也听说了我的身世,我这么个尴尬的处境,当真是什么也求不得。我和太子虽然有情义,到底不能长久,我也只瞧眼前,将来的事谁说得准呢!老话说,力微休负重,言轻莫劝人。您别嫌奴才充角儿,奴才覥脸开解您一回,你眼下进了宇文家,开弓没有回头箭,像您说的,木已成舟了,您就别念以前的事儿了,踏实过好当下才是正经。您和奴才不一样,您是正儿八百的包衣,对上没有我这样隔山隔海的愁苦,只要万岁爷不禁您的足,您就自在的活着,斗糙斗蛐蛐儿,养花养小狗儿,怎么自在怎么来,光图自己高兴就成。”

宝楹听了这话大觉意外,她原以为这么个亡了国的帝姬,应该是苦大仇深的主儿,整天哭丧着脸,眼里含着两泡眼泪,动不动的哭上一鼻子,全天下人都欺负她似的,没想到她竟然是这样的脾气!她有情趣儿,也懂得怎样活得舒服,她倒像是个心胸开阔的人,不搬着指头数得失。不过她又有点瞧不上她,爹妈兄弟都死绝了,她还和仇人的儿子打得火热,这是个什么人啊?怕只知道享受图安乐了。

锦书见她眼里含着三分蔑意也不恼火,她笑了笑,“小主儿,奴才不是您想得那样的,有时候明知道是这个理儿,说着容易做着难。我要是贪图什么,就不是向着太子爷了。”

宝楹定定看着她,心想也是啊,皇帝那头都热成那样了,只要她点个头,妃位、皇贵妃位,哪样不是手到擒来?到时候圣眷隆厚,她要什么,皇帝能眨一下眼睛吗?

锦书抿了抿嘴,“说到避讳,该当是奴才避您的讳才是。慈宁宫的谙达太监已经替我奏请太皇太后,四月里往昌瑞山守陵去,奴才出了宫,就天下太平了。”

她说着,嘴角仍旧有恬淡的笑意。宝楹道,“那太子爷呢?”

锦书脸上的笑容猛然凝结了,半天才说,“这事儿他不知道,我没打算让他知道,怕又生出什么事来……”

她顿住了,才发觉自己絮絮叨叨一口气说了这么多,已经大大的不该了。忙站起来朝宝楹请双安,“小主,您吩咐的话奴才记住了,等见着太子爷,奴才一定替您转达。”她往西边廊庑下看,皇后身边的两个精奇嬷嬷垂手站着,正朝她们这里张望,想是奉了皇后懿旨来押宝楹回宫去的。

宝楹满面愁容,“回去了,我就再也出不来了。”

锦书低头道,“奴才伺候主子过去。”

宝楹起身抻了抻衣裳,又抚抚燕尾,扬着脸举步朝廊下去,一副慷慨赴死的样子。锦书在后头跟着,边走边想,不管怎么样,她一定求皇帝开恩赦免宝楹。她没做错什么,错只错在和她长了一张相像的面孔,单凭这点就要圈禁她,也太残忍了。

宝楹的丫头是阖宫最低等的宫女,主卑奴贱,这宫廷之中有严格的等级制度,答应、常在不论是用度也好,俸禄也好,和上头的妃嫔是不能相提并论的,有些体面的嬷嬷甚至不正眼看那些小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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