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寂寞宫花红(21)

太监们笑得很欢实,顺子因着锦书是前朝的帝姬,也许是奴性使然,心里总有三分忌惮,僵着脸对锦书道,“锦姑娘,您可别见怪,他们嘴贱,您全当他们放屁,别和他们一般见识。”

锦书颇大度,这种不盐不酱的话平时听得多了,那些太监挨过一刀,心肠也一并割了一样,越理他越来劲。脚下加快了步子,一面道,“我没空搭理他们,快走吧,西一街打梆子了。”

顺子应了声,快步跟了上来,等到了苓子下处,把东西归置好,顺子腼腆道,“往后有事儿您说话。”

锦书抿嘴一笑点头道,“谢谢您了,今儿累着您了。

顺子愈发不好意思,挠了挠头皮道,“这会子老佛爷的加餐该用完了,我得上夜去了,苓子交了差事就回来,那我先走了。”

他微微的躬着腰,垂着两手,脸上透出笑容,锦书恍惚想起小时候的场景来,稍愣了愣神,嘴里道着谢,把他送到门外,看着他不紧不慢地迈步,鞋底擦在地上,半点声音也没有,渐渐走到夹道口,拐个弯就不见了。

锦书退回屋子里,这里原是苓子住的单间,桌上放了火石和蒲绒,旁边还有一个火镰,火石和蒲绒比较常见,她拿起火镰细看,比小荷包还小,包里分两层,一层装蒲绒,一层装火石,包的外沿是月牙形的,向外突出,用钢片镶嵌一层厚边,有钝刃,她拿起来往火石上一划,钢和火石之间就爆发出火星子来,正琢磨着怎么点蒲绒,苓子外头进来了,边笑边道,“不拜师傅就想自个儿会了?”

锦书接了她手里的家伙什,“这就下值了?老佛爷安置了?”

苓子掏了个油纸包给她,“你晚饭没顾得上吃,我给你留的,冷了,就着热茶吃吧。老佛爷只在加餐后吸一管烟,就寝前没什么事,我的差使就成了,用不着傻等,直接回来就得了。”

锦书捧着馒头感激道,“我只当要饿一宿呢,亏得你记挂我,只不过你和我住着,万一有什么事怕连累你。”

苓子嗤了一声,“我到出宫的年纪了,又没这个造化叫万岁爷瞧上做主子,身正不怕影子斜,有什么!你赶紧学,学会了好做我的替身,我就能慡利的走了。”

锦书应了,又道,“你先做给我瞧瞧吧。”

“那也行。”苓子笑笑,把火石拿在拇指和食指之间,拇指和火石的间隙里按好一小撮蒲绒,将火石用火镰一划,蒲绒借着火星就燃着了,然后贴在纸眉子上,用嘴一吹,纸眉子燃起火来,“瞧见没有?把纸眉子的火倒冲下拿着,卷得好,不容易一下烧完,回头换烟锅还得用。敬烟时眼睛不许乱看,要看着对面人的裤脚,划火镰时要转过身去,这个要记住了。”

锦书匆匆吃了两口冷馒头,一下堵住了,又顺了热茶在胸口捶了两下,好容易缓过味来,接过苓子手里的东西照着样子做,偏偏怎么都划不出火星来了,她懊丧道,“怎么回事?才刚还能的。”

“要使巧劲儿。”苓子拍了拍她的手腕子,“放软乎了,僵了划不着。”

锦书又试了两趟,火星子出来了,却来不及点蒲绒,苓子往炕头一坐,晃悠着两条腿道,“慢慢来,心急吃不了热豆腐,叫你这么容易就学会了,我这师傅还拿什么显摆?”说着蹬了脚上的青口鞋,上炕歪着,嘴上还絮叨着,“火石是门头沟的好,像蛤蜊片那样薄,蒲绒是隔年的好用,不灭火……”突然听见锦书哎呀一声,把她吓了一大跳,“烫着了?”

锦书只觉两个手指辣辣的疼,在袍子上蹭了蹭道,“一吹纸眉子是着了,蒲绒也跟着烧起来了,真烫!”

苓子笑道,“咱们敬烟的最受罪,再烫也得忍着,就是手指头烧秃了也不能扔,敢往老佛爷屋子里洒火星子,明儿就上菜市口!”说着下炕来,倒了杯热茶搁在她手里,“先练这个,捏着不许放!”

锦书憋得脸发红,汗都顺着鬓角淌下来了,只忍着不吭声。

苓子叹了口气,自己倒了杯托在右手手心里,左手装烟锅,点纸眉子,右手纹丝不动,淡淡道,“瞧见没有?这是绝活!烟锅有两个,你得跪着托烟杆子,太皇太后根本不用手拿,你的左手不能闲着,得装烟,点上,换烟锅,右手动不得,烟嘴子要是在老佛爷嘴里乱晃,下了值你等着吧,劈头盖脸一顿簟把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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