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浮图塔(207)+番外

天还没黑,过大礼要到晚上,这会儿音楼正忙着给彤云上头。本来一个宫女出嫁,不兴那么多讲究,大不了换身朱衣就算天大的面子了。但他们不同,是皇太后赐婚,又碍着肖铎的身份异于旁人,掌印嘛,天字第一号的,所以彤云可以戴狄髻cha满冠,打扮全照命妇的排场来。

帝姬进门,坐在槛窗下旁观,笑道:“果然人靠衣装,宫女常年穿紫袍戴簪花乌纱,瞧上去一个模子里刻出来似的,这么一打扮,和以前大不一样了。”示意随行的女官把贺礼呈上来,和煦道,“今儿是你的好日子,这是我的一点意思,给你添妆奁的。”

彤云忙蹲身下去,“谢长公主的赏,奴婢微末之人,劳动长公主大驾,真不好意思的。”

帝姬扭过身子端茶盏,应道:“我和你主子常走动,你出门,我理应来尽一份心,也不枉相熟一场。只可惜了咱们在宫里讨不得你的喜酒喝,”探过去拉了下音楼的衣袖,“彤云走了,我料着你也寂寞。回头我吩咐下去,今晚上不回毓德宫了,在这里和你作伴。旁的没什么,万万别遇上万岁爷翻牌子才好。”

音楼有些难堪,“我在宫里出了名的留不住皇上,你不知道啊?”

她当然知道,听旁人说酸话都听了多少回了,她那位姐姐虽然藏着掖着,所受的帝幸却无人能及。皇上这会儿迁到西苑炼丹,据说步音阁悄悄跟着一道去了,这下子是老鼠落进了米瓮里,要不是碍着她是南苑王宠妾,只怕老早就下旨册封了。

帝姬想起她那哥子就皱眉头,亏他有这个脸,臣子的女人,说霸占就霸占了。南苑王怪可怜的,一走三个月,再进京发现物是人非,也不知是个什么想头。

她抿口茶道:“皇上炼丹炼得正火热呢!据说打算造丹房,那个太宵真人常睡梦里溜达上天的,说仿着太上老君的来,你道好笑不好笑?前儿早上我遇见皇上,他说炼成了给我送两丸尝尝鲜,我可不敢。往里头加那些个乌七八糟的东西,万一吃死人怎么办?”

音楼对炼丹很好奇,坐在杌子上打探,“你说真有长生不老的仙丹吗?”

帝姬葫芦一笑,“要有,秦始皇也不死了。我只知道皇帝玩物丧志不是好事儿,历朝历代你去瞧,哪个信佛信道的人君能治理好国家的?如今朝政他是不管了,好在有厂臣,样样能帮衬上,否则这偌大的社稷,干放着怎么料理?我知道他心里大约也忌惮,看元贞皇帝早逝,难免忧心起自己的身子。要我说那些都是假的,修身养性才是延年益寿的良方呢!”

音楼和彤云一道笑起来,“可惜你不是个男儿身,要不也能支撑起大邺的半壁江山来。”

大伙儿揶揄调侃,不知不觉时候渐晚了,往外一瞧天擦了黑,不一会儿门上曹春盎进来,对帝姬和音楼行礼,复对彤云跪下,磕头叫了声干娘,“儿子打发人抬肩舆来,顺贞门上停着花轿,等到宫外再给干娘换代步。”

彤云被他叫得发懵,张惶回头看音楼,音楼起身,亲自挽了包袱递给曹春盎,笑道:“这是小春子的礼数,该当的。花轿既到了就走吧,别误了吉时。”

阖宫的人都送她,等她上了肩舆,音楼上去给她放盖头,在她手上握了一下,“别忘了我说的话,到那儿好好的,当心身子。得了空常进宫来坐坐,再不然托人捎信进来,我在宫里闲着没事儿,时候长了没消息叫我挂念。”

彤云应个是,略躬了躬身,排穗簌簌轻摇,她在盖头后面齉着鼻子说:“主子,奴婢去了,您也要好好保重,过阵子我一定进宫来瞧您。”

音楼道好,往后退一步,裹着红绸的滑竿儿上了肩,一路寂静往夹道深处去了。

帝姬也有些惘惘的,一直目送着,直到拐弯看不见为止。“回去吧!”她叹了口气,“就这么嫁了,心里怪难受的。”

音楼想象不出提督府眼下是怎样的一番热闹景象,一定是客来客往、高朋云集。再看看这哕鸾宫,总觉冷清没有生气。还好有个帝姬陪着她,这月令,晚间已经点熏笼了,音楼要了壶酒,揭开笼罩温在里头,两个人坐在月牙桌旁,喝酒佐茴香豆。

“荣安皇后死了。”帝姬说,“我来的时候在夹道里碰见厂臣,他刚从中正殿出来。”

音楼打了个寒噤,“死了……”一条人命就这么没了,突然有点看破生死的意思。人活着,今天不知道明天光景,也许一不小心命就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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