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逞骄(64)

贺汉渚微笑:“这些年际遇飘萍,自顾不暇,我确实疏忽了亲眷。记得祖父大人在世,最看重血脉之缘,常说人若无亲,如同无根。最近我回想起当年,贺家和亲眷们相互往来彼此拜问,关系何等的亲近,这回苏叶两家,要不是庄老你从中牵引,我险些就错过了,想到祖父大人的教训,我实在愧疚。好在已经认了回来,但苏叶两家的事,我一无所知。所谓亡羊补牢。庄老若是知道些什么,请悉数告知,免得日后我回乡拜访,什么都不知道,见面疏漏,说我怠慢了亲戚。”

庄阗申被这一番发自肺腑的自剖和自责感动了。

还以为他要说什么,原来是这个,就笑道:“司令问我,就问对了人。实不相瞒,当初叶老爷找到我,请我从中引荐。司令贵人,我怎敢胡乱点头?怕万一那边有个不妥,岂不是我的过?所以事先托当地的能人细细替我打听过了。不敢说万无一失,但那两家大体的事,我是知道的。司令想问什么,尽管问,我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贺汉渚就问他苏叶两家的祖上、亲宗、生意、平常和什么人往来。

庄阗申一一解释,谈兴上来,不用问,自己又说起了苏少爷母亲叶云锦的掌故。从她当年如何嫁入苏家,丈夫烟鬼不着家,到后来撑起门庭和生意,十年后再生出遗腹子。讲的是绘声绘色,媲美天桥说书。

“四爷,我还听来一个秘辛……”

庄阗申压低声。

“据说女掌柜和叙府水会当家郑龙王关系匪浅。说十八年前,她男人醉酒出去,就是想找郑龙王闹事,结果自己一脚踩空,掉进了水里,当时水势湍急,还是郑龙王下水把人给捞回来的。我还听说,她男人气不过,又去了外头养的女人那里,结果没两天,死在了烟床上。叶云锦怕消息传开难听,给了那个女人钱,封了口,趁天黑半夜给抬回家,说是死在家里了!”

“四爷你说,是不是都能搬上戏台子了?”庄阗申嘬了一口酒,摇头叹气。

贺汉渚脸上带笑,眼底无波:“苏家儿子呢?他的日常如何?”

庄阗申说:“这个我也问过的。说苏家规矩很多,叶云锦从小对少爷管教严格,少爷平日不大与人交往,在省立学校,也就与当时就是教师的傅家二公子关系好。二公子常帮他补习功课。”

他笑,“四爷,这孩子天资过人!老实说,他从前功课也只中游,如今大约是懂事了,奋发向上,进步神速!将来再有四爷您提携,前程无量啊!”

“傅二公子当初就在他所在的医校任教,如今又恰好同校。这么巧合?”

贺汉渚沉吟了下,忽然发问。

庄阗申大约没想到他会问到这上头去,一愣,摇头:“这……我就不清楚了。傅家小儿子东洋留学归来后,听说便致力于本土的医学教育,应当就是巧合了。”

“四爷你有疑问?”

贺汉渚笑了笑:“随口问问罢了。关于苏叶两家,你还有没别的什么消息?”

庄阗申刚才已经把自己知道的从苏家三代祖宗开始的事都给抖搂得差不多了,听到贺汉渚这样问,搜肠刮肚又想了一下,突然想起一件事。

这个事吧,出于对苏家少爷的保护,庄老头子确实不大想说,但转念一想,要是自己现在不说,日后通过别人的嘴传到了贺汉渚的耳中,岂不是落了下乘?

而且,那个事虽然不大光彩,但全保宁县,乃至全叙府的人都知道了,自己瞒也瞒不了的。

他略一犹豫,说:“确实还有一件事,有点蹊跷。就是几个月前,苏少爷来这里之前,听说从学校回家,和女掌柜大闹了一场,当时好多人看见,他冲出来跳了河,幸好跟出来的家人救他上来了。”

贺汉渚显得有点感兴趣:“为了什么事,要闹到投河的地步?”

庄阗申说:“地方小,人多嘴杂,当时苏家虽然放话,说少爷喝醉了酒误落河中,但谁信啊?保宁县里各种说法满天飞,甚至有说少爷要在省城谈什么如今的自由恋爱,被女掌柜压了,他想不开,投河去了。这可纯粹是污蔑谣言了!我先前出于关心,向叶老爷打听过,叶老爷说,确实是他妹妹女掌柜平日太过严厉,管儿子管得紧,那天少爷回家喝醉了酒,和母亲拌了几句嘴,这才不小心失足掉下去。我是觉着没错的,要不怎么没过几天,苏少爷就高高兴兴动身来这边上学了?四爷您瞧,他如今多精神,哪像个会投河的人,您说是不是?”

贺汉渚不语,只给他倒了杯酒。

庄阗申这一顿喝得醉醺醺的,最后又坐了车回家,倒头就睡,心满意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