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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鬓凤钗/古代宅女幸福札记(58)+番外

阮洪天没有应答,眼睛也未抬起,仍是盯着那画册,身影如凝滞了般,纹丝不动。

书房里静悄悄一片,南窗的格子里透进一片阳光,把空气中舞动的细尘照得清晰可辨。

过去良久,阮洪天终于抬头看向了明瑜,眉头微皱,神情凝重。

“瑜丫头,这书册你从哪里得来?”

“爹,书册是女儿在坊间偶然所得。女儿只是被这画册中的记载所触,一时竟有兔死狐悲之感。这才斗胆转到爹的面前。”

阮洪天不语,只是细细地打量着明瑜,目光中带了些惊诧和疑惑。

“爹不觉得这画册中的前头所记,与如今我家这情形竟十分相像吗?”

明瑜一咬牙,终是脱口问道。

阮洪天目光一闪,忽然道:“阿瑜,你实话说,这画册是不是你弄出来的?”

明瑜还未应答,便听父亲又道:“这画册闻着还有油墨新香,画中人物工笔转合与你一贯笔法极是相像。爹虽然是生意人,只自己女儿的落笔还是认得出来的。且皇上正要来的时候,你却突然说搜到这样一册梵书,世上哪里来的这般巧事?你是想借这画册来提醒爹,此番若是接驾,非但不是我荣荫堂的福,反倒是祸根吗?”说到后来,语气已是有些转重。

明瑜一惊,转念间已是跪了下去,道:“女儿不敢隐瞒。这画册确是女儿一笔笔绘出的。只这册中所言之事,却绝非心血来潮而戏弄爹的。祖母从前便对我言过,日中则移,月满则亏。女儿从前也看过不少野史稗记。自古以来,帝王之心最是难测,今日臣子明日鬼,富可敌国者不为帝王所容,比比皆是,更何况是我家这样毫无根基可依仗的商人?一荣一rǔ,都在帝王的转念之间。江南多富豪,我家若仅是其中之一,日后小心经营,或许才可无碍。我晓得爹一心怀了忠君之念,若此番我家被选中,必定会倾力接驾。只若因了这接驾,叫我家的富豪之名直达天听,日后让人时时惦记,爹,你不觉得这便是祸端的起源吗?恕女儿不孝,说句大逆不道的话,图册中这藩国大富之家的结局,未必就不可能发生在我荣荫堂的身上。”

阮洪天霍然而立,手猛地抬起,似要重重拍在桌案之上,却又忽然停在了半空,整个人僵立不动,只是脸色极其难看。

明瑜胸中一酸,眼中热泪已是滚了出来,哽咽道:“爹,女儿再说一句,说了这话,你若觉着我在胡言乱语,便是打死我,我也不怪你。实在是女儿有日做了一梦,竟梦到去了十年之后的荣荫堂,玉堂金马俱无,往昔繁华不再,满目只剩废墟残瓦,荒败一片,醒来那一刻,女儿竟分不清是庄生梦蝶,还是蝶梦庄生,心中凄惶万分。爹在女儿心中,是天下最英伟的男子。爹掌管了几百口人的荣荫堂,成百上千的阮家商铺。未雨绸缪,防患未然,这道理爹应该比女儿更明白。成皇家驻跸固然是荣耀,只我家在江南早负盛名,爹如今哪里还需要与人争抢这事来为荣荫堂装点门面?”

阮洪天定定望着明瑜,神色怪异,忽然大步到她面前蹲下,将她抱了起来坐自己膝上,如明瑜还幼时般伸手去擦她面上泪痕,叹道:“阿瑜真的大了。爹万没想到,你才这般年纪,竟想得如此深远。你说的也有道理。爹从前确实没想这么多。只我家的意园已被报上,若是得中,断不能推脱了去的。”

明瑜有些惊喜,破涕为笑,猛地抬头道:“爹,江州几十座园林中,虽我家的意园最有名,只旁人家的也未必就做不了驻跸之所。如今爹不用去争,若被别家抢去,那最好不过。只万一这事若还落在我家身上,女儿只担心望山楼太过招摇,爹,里面那些东西,只怕皇家也没有,咱家却大喇喇摆在那里,落入有心之人的眼中,日后若说我家有心与皇家斗富,那便真是百口莫辩了。女儿求爹这就去把那宝座搬了,香风扇和螭龙也拆了,别人家如何,我家也如何,这样才最稳妥。”

阮洪天神色已是如常,扶着明瑜站了起来,摇头道:“你这丫头,主意一个接一个的。那望山楼从前谢大人与州府中一干官员也见过,晓得什么样子。若意园真中选,却突然改成寻常样子,日后旁人问起,怕有个大不敬的嫌疑。此非小事,容爹细想想。”

明瑜本还担心父亲会被荣华烟云蔽目,一意孤行,如今瞧着竟像是有些被打动的样子。虽不知听进了多少,只毕竟是个好的开始。晓得他最后的话也有道理。本想再提那狮银的,转念一想,这事关系阮家风水,只怕比望山楼更难撼动。毕竟太过突然,自己此时再多说,反倒无益,日后徐徐图之便是。便点头应了声,这才一步三回头地离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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