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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寒(21)

她伸手掠起耳畔的碎发:“我真的要谢谢你,真的。”她诚恳地说,“谢谢你为我做的一切。”

他用一只手抚着杯子:“说这话就见外了,我们是朋友,不是吗?何况,现在我们是同盟者。”

她举目四顾,改变了话题:“如果回国在中山路边开间这样的露天咖啡店,一定没有人光顾。”

“中山路?”他扬起眉,“那会很节约成本,因为只要准备一杯清水,在你把它端上客人的桌子的时候,灰尘和汽车尾气一定早已将它变成咖啡色了,你可以省下咖啡豆。”

她禁不住又笑了,咖啡在渐冷,而鬓旁掠过的凉风,却令人觉出巴黎之秋的热烈与醇浓。

晚上的时候,容海正自己开了车子,带她游巴黎的夜景。在灯的海洋中穿梭,他们沿着塞纳河,看古老的巴黎圣母院、卢浮宫、凯旋门,最后,他们登上了埃菲尔铁塔,立在巴黎之巅,俯瞰夜之巴黎。

一片密密麻麻的灯海,灯光比星光更多、更灿烂。令洛美忍不住叹息:“伟大的巴黎!”

容海正问:“为什么用伟大?”

“因为这样壮丽的景象全都是人一砖一瓦地建筑成的,所以伟大。”她靠在铁塔的栏杆上,烈烈的风吹得她的头发乱舞,“大自然的鬼斧神工固然伟大,但人的创造更伟大。”

他含笑说:“那我猜你一定会喜欢我在曼哈顿的办公室。”

她疑惑地望着他。

“因为那也是在一幢高层建筑的顶层,可以俯瞰整个曼哈顿。那是完全竖立着的城市,一层一层水晶似的大厦完全是由玲珑剔透的灯光构成,就像中文里的一个词——琼楼玉宇。”他为她描绘了一帧美丽的照片,“从窗口看下去,美极了。”

她歪着头,端详他,说:“我似乎找到了一个十分阔绰的老板。在曼哈顿的某一大厦顶层有办公室……如果你现在告诉我你在世界某处拥有一座城堡,我想我也不会吃惊了。”

他笑了,理了理被风吹乱了的头发:“我们下去吧,风太大了,当心着凉。”

巴黎是那样丰富多彩,只要你有时间,它就有足够的美让你去发现、探索。

在华丽的卢浮宫里很容易消磨时光,在塞纳河上乘船更是景点不断,或者坐着古老的四轮马车兜上一圈,再或者哪儿也不去,就在街边的咖啡店里叫上一杯咖啡,闲谈些数百年前的文豪趣事,一个下午就会不知不觉地溜走了。正像那些哀伤优美的法文诗歌里说的一样——时光转瞬即逝,一去不回。

容海正是个绝对一流的玩家,和他在一起,永远不会觉得无聊。他不仅会玩,而且有资格玩,他有许多一流俱乐部的金卡,可以随时在巴黎最好或最著名的餐厅订到位子,洛美跟着他简直是逐一校阅Michelin星级餐厅目录。在奢华到纸醉金迷的私人会所里吃饭,不过二十多张台子,相邻桌的客人甚至是世界顶级的大牌明星或政界要人。

她一时沉不住气,低低用中文跟他讲:“旁边那人是不是JeanReno?”而他漫不经心地切着松露鹅肝:“不知道,他是谁?”洛美不敢再少见多怪,只好埋头大吃,忍痛不去偷看多年来银幕上的偶像。这倒也罢了,而容海正偏又知道那些曲径通幽的小巷里,藏着些什么稀奇古怪或者正宗地道的餐厅,带着她跟下班的法国工人混在一起,吃天下最美味的香煎三文鱼扒。

每天除了游览、观光、购物、拍照之外什么都不做,品尝各式的冰淇淋、去面包店与巴黎人一起排队买正宗的手工长面包、在广场喂鸽子吃爆米花……这些事成了最正经的事,甚至,这天她还突发奇想,和容海正一起让街头画家替他们画肖像。

做模特不能动,两个人就聊天。容海正说:“巴黎太浮华了。其实法国有许多地方相当不错,尤其是里维埃拉,我在圣·让卡普费赛有套房子……最好的一点是,那里有非常多的美食。”

他对食物最挑剔,视“吃”为头等大事,这是他最古怪的一点。其实洛美可以理解,人总有自己的小小癖好,谁也不能例外。

白天与容海正在一起,她真的可以暂时忘记一切的隐痛,可是每天的晚上,她总是被无休无止的噩梦所纠缠。每一次她尖叫着从噩梦中惊醒,就再也不敢重新躺回c黄上。她害怕夜晚,她害怕入睡,因为洛衣总会在那里等着她、守着她。她永远摆脱不了,没有办法挣扎,没有办法呼吸,只有一次次的绝望恐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