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翊在后视镜里看着，浅浅地笑，然后他的眼睛捕捉到了梁至的身影。梁至正理直气壮地把胳膊搭在陶耿肩膀上，另一只手在他脑袋上一通乱揉，嘴里不知道说着什么，陶耿求饶着躲开，梁至干脆拦腰把陶耿钳制住，大声招呼其他人对陶耿“上大刑”。
“喂！我好不容易出现一次，你们就这么对我！”陶耿哭笑不得：“有没有一点室友爱啊？”
“谁让你是人生赢家！”室友之一刘浜气哼哼地掐着他脖子：“臭小子，美国的汉堡特别好吃吧，每年同学聚会就你不来！今天吃饭你买单！”
“行行行，买单就买单，你先放开我……”
“哪有这么容易！”另一个室友陈玮跟着起哄：“我们来的时候都没人鸟，怎么你一来女生就跟发现新大陆似的！我不服！”
“……”
“哼，老子的初恋毕业前还给你写情书，我早就想报仇了！”
“喂！喂喂！你要讲道理啊！我不是没收嘛！”
“反正你已经伤害我了！是兄弟就不要跑！”
“救命……”
几个人一阵哄闹，气氛很活跃，过了一会儿一个妆容精致的美女蹬着高跟鞋走了过来，三下两下就分开了打成一片的男生：“还当自己是无知少年啊，吵吵什么，快点集合！”
“班长！”刘浜最先立正站好：“请吩咐！”
“就你油嘴滑舌。”柳哲瞪了他一眼，说：“给辅导员打个电话。”
陶耿终于被放开，头发早就乱成了鸡窝，柳哲笑着走近，顺手拨了拨他额前的碎发：“看大家对你多热情。”
“是，相当热情……”陶耿苦恼地拍了拍皱巴巴的衣服，下一秒又傻眼了：“大小姐，你这又是干嘛……”
“什么干嘛？”柳哲挽着陶耿的胳膊，表情非常无辜。
“……你是想他们杀了我嘛？”
“他们敢！”
“不是，我……那啥，这个，不太合适吧？……”
“陶耿，要不要讲义气？姐姐我还请你吃过一顿肯德基呢！”
“不是肯德基，是麦当劳……哎不对，这个我们先不说，问题是……男女授受不亲嘛！”
“以前在学校勾三搭四的时候怎么没听你说男女授受不亲。”
“喂！你别胡说！我的历史绝对清白！我什么时候勾三搭四了！不信你问问他们！”陶耿苦大仇深地指着自己的三个室友，结果那几个家伙不约而同地都移开了视线。
柳哲叹了口气，说：“安心啦，就借你一个早上，等我看见我前男友，把他气死了，我就还你自由。”
“是啊是啊！”陈玮过来拍拍陶根的肩膀：“为了班长的幸福，就牺牲几个小时的色相，你不会不乐意吧？别见死不救啊！”
“你行你来啊！”陶耿有点急了。
“我要是长得有你一半帅我就来了！这不是怕丢了我们班长的人嘛！”
“就是，左看右看还是你比较顺眼。”柳哲满意地收紧了胳膊：“行了，男子汉大丈夫，别小家子气磨磨唧唧。我就是要让那个混蛋看看，没有他又怎么样，我照样把咱院草手到擒来，哼！”
“……你真抬举我诶……”陶耿没辙了：“你前任也是我们学校的？”
“嗯哪，生科院的，还跟你打过篮球呢你不认识？姓何的，名字我他妈不想提了。”
陶耿想了想，说：“不记得了……”
“不记得没关系，哎你脑子本来就不够用别想了，走，跟我去生科院那边遛一圈儿，闪瞎他的狗眼！”
“哦……哎别拽我啊，慢慢走！先说好了啊，气了他你就要撒手啊，别回头我也被你搞失恋我天天上你家静坐！”
“什么？你什么时候有的女朋友？”
“呃……我就是随口一说……”
“去！你给我抬头挺胸，别跟做贼似的，你是要去示威的，别以这么猥琐的形象示人行不行？”
“我哪里猥琐了？哎！大小姐！不带掐人的啊！”
……
游翊在停车坪的角落找到车位的时候已经过去十多分钟了，百年校庆果然办得热闹，人来的多，车子也不少。
停好车熄了火，游翊正要下车，就见斜前方一辆车子的副驾下来一个人，摔门动静特别大。
眼角的余光扫过那个人的背影，游翊有点僵。
冤家路窄。
程析并没有注意到这边，一脸不耐烦往外走，眉目之间冷冰冰的，表情拽得要死，还跟以前一样。然后驾驶座那边的门也开了，一个陌生的男人下车，风风火火地绕过车子跑到程析身边，一把拽住了他。
“你干嘛啊你，大老远送你过来你还冷着个脸，祖宗，我叫你祖宗行不行？怎么这么难讨好啊你！”
“放尊重点儿，拉拉扯扯干嘛。”
“你跟别人拉扯的还少嘛？怎么我碰一碰你就跟个炮仗似的！再说我什么时候不尊重你了，真是。”那男人不依不饶地搂上了程析的腰，马上就被一掌拍开。
游翊坐在车里旁观这一场好戏，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下车吧，他和程析肯定要打照面，他还真不乐意跟他打招呼，可不走吧，他又没有兴趣在这儿听别人的私房话。
要是在过去看到这一幕或许他还不会多想，可如今他和陶耿住一块儿这么久了，平时亲昵的小动作也不少，再一看这对，多少都能明白他们的关系。
真是物以类聚，陶耿喜欢男人，这位也……
这么想着，游翊心里又有点闷，可不是么，他们俩……
“好了好了，我去一去就回来，你自己在附近转一转。”程析真的拿杜然没办法了，见过赖的没见过这么赖的，一块狗皮膏药啊这是。见硬甩开不行，程析只好转而采取了怀柔政策，根据他的经验，只要他态度缓和点儿说话，杜然一般都会见好就收，乖乖照做。
——这不是贱的么？
果然，杜然犹豫片刻，不情不愿地说：“……好吧，那你赶紧的。只是大学同学而已嘛，反正也没什么可说的，打个招呼就回来啊！”
“行行行，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反正别捣乱就成，我谢谢你。”程析白了杜然一眼就走了，杜然原地转悠了会儿，又追了过去：“哎！要快点儿啊！别回头看见那谁，说话说的又把我给忘了！”
“谁啊？”
“陶耿！就他最坏，老占着你，还动不动就看情敌似的看着我，我超不爽！”
听见陶耿的名字，本来低头抽着烟的游翊下意识地抬起了头，正好看见程析似笑非笑地跟杜然低声说了句什么。
那个笑在游翊眼里，是那么刺眼，就连手里的烟被拧折了都没有察觉。
作者有话要说：马上就要考试了好紧张啊啊啊啊！
☆、只有时间才知道答案
见到了过去的同学，难免一番客套的寒暄。游翊置身其中，保持着无懈可击的笑容，看起来就像一个完美的绅士。这些人，几年前也许还能称得上同窗，留下过还算美好的回忆，可从毕业前争夺保研名额和被推荐到知名事务所实习的机会，到毕业后成为你死我活的同行，彼此之间还有多少真心实意，游翊还真是说不准。
游翊的出现照例成为了话题的中心，只是大家对他的肯定，或多或少都带了点酸溜溜的味道。游翊不介意，反正他最擅长的就是伪装，而且，怎么说呢，那种隐藏着嫉妒和不服的目光，多多少少满足了点他自己不愿承认的虚荣心。
果然还是很在意别人的目光吧。游翊想起某天晚上陶耿半开着玩笑对他说过的话，死要面子，道貌岸然。
也许吧。游翊笑了笑，陶耿果然还是这个世界上最了解他的人，不管是好的、还是恶劣的一面。
“游翊，真是好久不见啊，没想到你这个大忙人也有空过来参加校庆。”
一只手搭上游翊的肩膀，游翊的眉头微不可见地皱了皱，很快又笑开：“好久不见。”
又不是什么熟悉的朋友，勾肩搭背很有意思吗？游翊在心里默默反感，却始终很有礼貌地听着对方没完没了地闲聊，说着现在G市律师行业竞争有多激烈，立足有多难，委托人越来越不好对付，加班有多累。每说几句话，都要补上一句，哪像你这么幸运。
还是你选导师的时候有先见之明，把你论文改的那么好，拿了那么多奖，还不遗余力把你到处推荐。
还是你的事务所轻松，老板名气大，钱多，也没我们这么累，光是靠着那个名号啊，打官司你就先赢了一半了。
还是你家好，老爸老妈做生意，买房子买车子你都没有压力吧，就算不工作也饿不死你啊。
游翊不肯定也不否定，抽着烟，云淡风轻地听着，直到对方猛地一拍他肩膀，说，对了，许颜怎么没跟你一块儿来啊？不是听说你们一直在一起嘛？是不是准备结婚了？哎，还是你命好啊，好女人都愿意挑你。
许颜今天没来，说是到医院照顾父亲了，她跟游翊说起的时候游翊并没有多问什么，只是淡淡地哦了一声，又问她医院那边还有什么需要帮忙的没有，许颜说没有。两个人的对话不咸不淡，说了几句就挂了。
许颜在这边除了父母没有多少关系亲近的人，几个特别要好的女性朋友不是出国就是嫁到了外地，所以出事那天许颜六神无主，哭哭啼啼把事情一股脑推给他，让他在医院奔走打点了一个晚上，他没有意见。可再多的，他就真的管不上了，他有自己的生活，有自己的……情人，本来就没有多少心思可以花在别人身上。他和许颜从没有点破过彼此之间到底是什么关系，也许曾经，许颜是喜欢过他，他也默认过这种喜欢的存在，可那是曾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