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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一只鸽子(6)

开玩笑,二十多年的青梅竹马情可不是盖的——尽管这位青梅竹马的嘴真是毒到非常人能够忍受,陶耿怀疑自己天下无敌的厚脸皮就是被他那张嘴给锻炼出来的。

“陶耿?”房门半掩,游翊礼貌地站在门外,问:“生病了?”

“诶?啊?没啊!”陶耿急急忙忙地把聊天工具给关掉,调出了之前打开的关于各种宏观经济分析的网站:“进来说话呗。”

游翊推门走了进来,手里拎着一挂香蕉:“今天怎么不看电视?”

“我在准备面试呢。”陶耿盯着屏幕,目不转睛很认真的样子:“有事吗?”

游翊把香蕉放在书桌上:“那你忙,我吃多了,下去散散步。”

“哎呀说什么呢我一点儿都不忙!”陶耿几乎是跳着起来的:“我也吃撑了肚子涨得不行一秒钟都坐不住快吐了我们一起去吧!”

游翊哭笑不得地看着陶耿。

“走啊!还等什么?”

游翊住的小区占地面积很大,绿化也做得很好,还有小桥流水什么的,陶耿想这也许就是为什么这边物业管理费贵得要死的原因吧。

这会儿已经九点多,吃过饭来散步的老头老太太还有聚集在一起跳舞的大妈都回家了,楼房上错落有致的灯光,还有绿化带里沙沙低响的喷水声,更衬得周围静谧非常,连空气里都有了点郊外特有的新鲜潮湿的味道。

“这儿环境真好。”陶耿很羡慕,昨天他抽空去房产中介逛了一圈,不愧是大城市,房子不怎么样,房租却一个比一个贵,尤其地段好些的,豆腐块大的一点地方,就算叫做小区了。

“嗯,就是离市中心太远。”

“地铁反正就在附近。”陶耿走得特别谨慎,因为怕离得太近自己心猿意马又做出什么丢人的事情,这次他跟游翊保持了小臂长的距离,还刻意往后错开了少许。

——走在前面的话,他肯定会不断的臆想游翊在默默注视着自己之类的场景,太傻逼了。

“对了游翊,我还不知道你在哪儿上班呢。”

“你要打官司?”

“没……”

“那知道跟不知道有什么区别?”游翊点了一根烟,路灯不够亮,照得那些烟雾像光晕似的,淡淡地,把他笼罩在其中:“倒是你,赶紧把工作搞定才是正事。”

陶耿顿了顿,不大情愿地说:“我还没找好房子呢。”

游翊觉得好笑:“你到底是先找工作再找房子,还是先找房子再找工作?”

“反正一时半会儿不想搬。”陶耿赖上了:“水电物业我都会按时给你,你就先别急着赶我走好嘛?”

“成,你的自由。”游翊并不在意:“不是怕你自卑么。”

“我承认,看到你总忙,我是有那么一点点自卑。不过——”陶耿笑嘻嘻地凑了上去:“你怎么知道我自卑?”

游翊斜眼看看他,低声说了特别意义不明的一句话:“就许你琢磨我?”

陶耿一下子愣住了,连步子都忘了迈。

游翊走远了,回头:“干嘛?累了?”

“啊,没。”陶耿小跑着跟上去,心里乱成了麻,游翊刚才……那是无心之语,还是别有用意?虽然知道无心之语的概率比较大,可陶耿的那点小心思,还是不可避免地被搅起了小小的波澜。

“这阵子看你,好像比刚回来那阵子好多了。”游翊在小区垃圾箱上的细沙子里碾灭了烟,说:“那天在机场看你,跟瘦猴子似的,脸色还吓人,你说你明明去的是资本主义国家,怎么回来反倒像个难民啊。”

“吃不好睡不好,当然长不好啊。”陶耿说:“再说不是还有水土不服的说法么。还有,我那天坐了十六个小时的飞机,脸色是得吓人。”

“幸好现在看着不错,不然人家以为我虐待你。”

“嘿嘿,感恩戴德,要不是你,我连个落脚的地方都没有。”

“感恩戴德就不用了,你在这儿住对我也没坏处,至少有人做饭。”

陶耿觉得很激动,这么多年来,这还是他第一次从游翊那儿听见一句对自己表示肯定的话。

“你觉得跟我在一起,开心吗?”陶耿问游翊。

游翊神色坦然,自顾自地又摸出一根烟,似乎没有听见陶耿的问题,又或者是表达了一种默认,陶耿握上了他拿烟的手,站住,问:“我还有没有希望,游翊。”

游翊也停下了脚步,微微回头,在昏黄的灯光下注视着陶耿的眼睛,不管在什么时候,这双眼里都从未掩饰过对他的期待,就像一簇小小的火苗,倔强着不熄灭。

陶耿的眼睛很漂亮。游翊在很多年以前就知道。

片刻,游翊轻轻地抽回自己的手,把烟点上,表情在烟雾缭绕中变得暧昧不清:“陶耿,有些事情……”

陶耿眨眨眼,笑了笑:“没有就算了嘛,干嘛那么为难的样子。”

“不是……”游翊似乎想解释点什么,不过对于这个问题,他真的也没什么好解释的,于是最后他还是选择了沉默。

作者有话要说:

☆、也不要企图趁人之危

陶耿认识游翊这号人,是在初中的入学典礼上,当时正念初二的游翊作为优秀学生代表上主席台讲话,穿着一身土到掉渣的校服,依旧气质非凡。

陶耿站在新生队列的最后一排,被烈日照得昏昏欲睡,游翊悦耳而有力的声音一传到他的耳朵里,他不由自主地抬了头,然后——就被迷住了。

这是陶耿对初次见面仅剩的一点点回忆,模糊不清,没有任何细节,甚至……这点回忆有没有因为长年的自我催眠和美化加工而变得与事实相去甚远,连陶耿自己都无法得知。也许当初他并没有自己认为的那么迷恋游翊,也许感情的起源只是叛逆期的一时冲动或者迷惑,又也许,那只是一个成绩惨不忍睹的少年对成功者的仰视和崇拜,和爱情无关。

毕竟在那以前,陶耿从不知道自己喜欢男人。

可是又怎么样呢,不管当初他是抱着怎样的心态去追逐游翊,游翊作为他的初恋,早就根深蒂固地住在了他的内心深处,并且一住就是十二年。在这十二年里,他曾经费尽心思接近游翊,和他成为朋友,约他打篮球,拜托他给自己补习数学。他喜欢跟游翊聊天,游翊知道很多他不知道的事情,也很乐于跟他分享,游翊的嗓音很迷人,笑起来很帅,还有他思考题目的时候,眉头微微蹙起,聚精会神的样子……都说初恋是最美好的,就像一个遥远而单纯的梦,可对于陶耿来说,初恋不仅仅是爱情的启蒙,更是所有情感的寄托,它一点也不遥远,他存在于他每天的呼吸和心跳中,从来没有一刻被放下过。

爱情这种东西,对有些人来说没有特定的对象,只要对方身上的某些特质符合了动心的条件,爱情就很容易生根发芽,他们对某个人的执着,大概只是因为没有遇到更能让他动心的另外一个人,而已。

但是于陶耿,爱情从来都是等于游翊。

所以,爱情也从来都是等于得不到。

“那我,就回去等消息了。谢谢啊,占用你们的时间真不好意思。”

二面结束后,陶耿特别狗腿地跟主考官和一面见过的几个面试官告别,虽然主考官——也就是这位姓林的副总表情里已经很明显透露着满意的讯息,但是吸取一面的教训,琢磨着说不定二面过了还有三面,陶耿打消了提前庆祝的决定,收拾好自己的东西就乖乖回家了。

这几天游翊都回家很晚,应该是忙。陶耿去超市买酱油的时候又收到了他的短信,说今天也不回来吃饭了,心里顿时感到一阵失落——自从那天散步以后,两个人都没再打过照面,陶耿发现自己有点想他。

一个人没滋没味地煮了碗鸡蛋面吃,上网也没心情,程析还在马赛没有回来,QQ头像黑着,陶耿发现他的签名档换了新的,应该是出发前写的,语气少有的气急败坏:你给我滚!快马加鞭地滚!

被谁气着了这是?

磨蹭到九点多,眼睛有点酸痛了,陶耿实在找不到事情做,干脆上床睡觉。

夜猫子早睡的结果,是不出意料的失眠,在床上翻来覆去到凌晨,他心里还是乱糟糟,一会儿担心程析会被杜然欺负,一会儿又想,如果这次工作真的定下来,是不是就意味着,他和游翊的同居生活也要被画上句号……

陶耿发现了自己潜意识里的动摇。刚搬进来的时候他曾经告诫自己,不管多喜欢游翊,都不能以喜欢的名义对游翊死缠烂打,时间一到,立马走人,绝对不拖泥带水。他想要的,只是让美梦尽可能地多做一会儿,而不能因为贪心,让美梦有个不愉快的结尾。

可是现在,他已经不确定自己能不能做到。

这种动摇让陶耿害怕,他可以感觉到自己越陷越深,游翊对他的每一分示好都给了他希望,而这些天里,游翊已经对他太好了。

凌晨一点多,陶耿听见客厅有开门的声音,心里猛地扑通一跳。躺在床上犹豫了好一会儿,他还是起床出去了。

游翊进屋开灯,在玄关换完鞋,一抬眼看见扶着卧室门框站着,头发比鸡窝还乱、眼神还特别迷茫的陶耿,忍不住笑了起来:“陶耿,造型很别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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