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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回忆里等你(32)


司徒玦努力回想那次在乡下的经历,她记得姚叔叔家门前不远的池塘,记得和几个比她小一点的孩子一块生窖烤红薯的香味,记得到处啄着谷粒的芦花鸡,就是对爸爸所说的这个姓姚的“小哥哥”全无印象。
薛少萍一直宠着女儿,于是司徒久安也试图在女儿这里打开缺口,见司徒玦没有说话,便道:“家里就你一个孩子,多个亲人,多个哥哥不也挺好的?有个伴,也有人管着你,你也不用整天在外边野了。”
殊不知司徒久安这话实在说得不甚得人心,司徒玦喜欢的东西很多,唯独不喜欢有人管着,爸妈尚且罢了,一个“外人”凭什么?她避开爸爸“充满期待”的眼神,也不敢看妈妈发红的眼睛。事实上,她就是觉得怪怪的,更深刻的愤怒和伤心倒也无从谈起。她最不缺的就是玩伴,哪里会差家里那一个,好在她也不是个自寻烦恼的人,心想,自己说什么其实都没用,爸爸看起来已经决定了,惹不起还躲不起吗?
于是哼哼唧唧几声,就谎称自己吃饱了肚子疼,匆匆逃离现场,把烂摊子抛在了脑后。
那天晚上,司徒玦半夜口渴起来喝水,听到父母的房间还有细碎的谈话声传来,心中好奇,便蹑手蹑脚上楼察看动静。隔着关闭的房门,她仍能从妈妈刻意压低了的声音里听出愤怒的意味。
司徒玦不敢凑得太近,只有零碎的只字片语传进她耳里。
薛少萍说:“……你说再多道理也没用,我不是没有同情之心,可就算那孩子父母都没了,家里总有亲戚可以帮忙照顾吧,你供他上学没有问题,何必非得往家里带……司徒久安,我还不知道你,你嘴里不说,心里对我生了个女儿遗憾着呢,现在白捡了个儿子,巴不得当个宝似的留在身边……你就是老脑筋,泥古不化……”
然后司徒久安又是一番解释,无非责任道义,或者那孩子如何懂事云云。
司徒玦靠在门边的墙上,心里好一阵不是滋味。她想,说不定爸爸真的是从骨子里脱不了中国男人养儿防老的固执观念,他虽然从未在她们母女面前表露过想要个儿子的想法,可是打小他把司徒玦高高举起抱在怀里的时候,就会边用胡子扎着司徒玦,边开着玩笑,说:“我们这是替别人家里养的媳妇,看来我跟你妈都是做外公外婆的命,久安堂迟早也是别人家的。”
这么多年听下来,司徒玦总当这是戏言,如今听妈妈这么一点破,不由得有些愤愤不平。男孩子又怎么样,她从小到大哪一点输给过男孩?莫非今后爸爸真的会对一个不是亲生的男孩比对亲女儿还好?她甩了甩头,为未知的事情担忧是最愚蠢的事,天塌下来,她还有妈妈呢。
她又偷偷摸摸地溜回自己的房间,一夜多梦,衣衫单薄地听壁角也许着了凉,落下了后遗症,恰逢大姨妈光临,于是一早就浑身不自在。
谁知道事情还没完,刚吃了妈妈给她的药,爸爸就在出门前通知她,赶紧收拾收拾房间,搬到二楼,把原本的房间腾出来,让给即将到来的“姚哥哥”。
司徒玦当场就跳了起来,火冒三丈,大加抗议,坚决反对。无奈司徒久安在这件事上表现得相当之铁腕,毫不犹豫驳回了女儿的抗议,没得商量,不搬也得搬。司徒玦哭丧着脸求助妈妈,却从妈妈的沉默中看出来了,昨夜父母整整一宿的争执之后也许达成了某种共识,至少一向以家庭和夫妻感情为重的妈妈在这件事上作出了妥协。
司徒玦回到房间,心情跌到谷底。她的房间在一楼,而爸妈住在二楼,家里只有这两个房间是配备独立卫生间的,她理解父母要求她搬到二楼,是因为姓姚的那个男孩初来乍到,希望给他个相对独立的空间,而且二楼的房间紧邻司徒久安夫妇的主卧,司徒玦怎么说都是亲生女儿,住在那里会更方便一些。然而理解归理解,她不愿意挪窝自然也有苦衷,可这苦衷实在是不能对父母坦白。
且不说住了十几年的一楼卧室充满了感情和回忆,那房间里还有数不清的只有司徒玦本人知道的小机关和小暗格,藏着她各种不欲为父母所知的玩意,最最要命的是一旦搬走,她唯一的逃生之门和快乐之门也将被断绝了。
司徒玦房间里有一扇面朝社区绿地的窗户,出于安全的考虑,大人们早就在窗户上安装了防盗网。那防盗网是老式的结构,由一根根铁枝垂直地镶嵌在窗棂上,看起来再牢固不过了。不过司徒玦在两年多前发现其中的一根铁枝因为时间久远的缘故已经有所松动,再加上她刻意的摇晃和拉扯,竟然可以从某个角度将其抽出,于是那窗户上的铁枝少了一根,便多出一个缺口,完全可供身形瘦削,灵活得像猫一样的司徒玦自由进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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