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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119)


重遇青溪,子歉心中也有涟漪。他可以不负责任地占有这个曾盘踞于他大部分快乐记忆里的女孩,然而正因为她是青溪,他不想再做伤害她的事。二叔当年的错让世上有了他,他不能容忍这样的错再一次延续。给不了青溪将来和承诺,他就要离她远一点。
离开青溪的出租屋前,子歉对青溪说,让她不要再接他的电话了,哪怕他喝醉后有可能克制不住地再与她联系,也别再给他机会。一个喝醉后才会想起她的男人不值得留恋。
山庄里再次正面遭遇,对子歉和青溪都是一场考验。子歉开始怀疑这件事有人在背后安排,三番两次遇上青溪轮值,他不相信这是巧合。子歉收敛心神,他的冰冷和戒备在青溪心中是万蚁蚀心。青溪远远地看着他对有资格成为他妻子的那个女人温情呵护,这也罢了,她不配,她认。可青溪咬碎了牙也吞不下他毫无根据的猜疑。只因为他在意那个女人吗?对方稍有风吹糙动她就成了替罪羊。
青溪的下面有两个妹妹一个弟弟,父母的关注、有限的家庭资源,每一样都需要去争取。她不是不知道如何最大限度地守护自己的利益。既然在他心里,她如此不堪,那她索性把最丑陋的那一面剥出来给他看。
准备离开山庄之前,子歉的手机收到了两张照片,那是来自同一角度的两张截图:简易的铁架子c黄上,两具年轻的躯体交叠在一起。图片画质粗糙,光线昏暗,连个正脸都没拍到,当作任何证据都实在勉强。子歉完全可以不认账的,可他还是去找了青溪。青溪那时在工作间整理碗筷,子歉蹲在她身边,与她视线平行。他不做声,把一张银行卡放在她的工作围兜上。
“这些钱我本来也是给你准备的,本想从山里回去就找个机会给你。别做这样的事了,趁年轻去学点东西,换份好工作。回老家也行,在镇上买套房子,做点小生意,找个好男人结婚。”他用手指蹭掉了她鼻梁上的一点灰,说:“我想看到你过得好。”
青溪一直没有停下忙碌的手,把洗碗工送来的餐具逐一堆叠整齐,白瓷的碗碟轻轻磕碰发出的声响如同战栗。他起身,他离去,她都没有看他,直到听见工作间的门被人轻轻带上。她忍住了号啕大哭的欲望,想叫住他,说:“阿谦,我从来没有想过伤害你,连看到你皱眉也舍不得。”摄像头是青溪为了防止舍友手脚不干净在夜市上淘的,五十块。她发现拍到了不该拍的东西,截了两张最清晰的存在手机里,也只是为了证明这些年来,他也有过离她那么近的时刻。
可是她喊不出口。因为她的阿谦在头也不回地离开小村庄的那天,背影已被山风吹散。他成了周子歉,一个陌生的姓氏,一个陌生的人,怀着陌生的歉疚。
青溪留下了那张银行卡。她缺钱。她父亲死后,她再也不想回去,可每个月大部分工资都寄给了家里人,她妈妈腰不好,家里要建房,弟弟还要读书。
青溪来到这个全然陌生的城市本是为了来找她的阿谦。从前她家里开一个小小的酿酒作坊,他常常替家里人来打酒。青溪每次会多给他两勺。熟了之后,她喜欢搬一张板凳在村里的地坪上剥玉米,一边听老头子用方言说三国,一边看他拿着弹弓和别的男孩打闹嬉戏。他跑远了,她也提着小板凳跟上去。他就给她取了个绰号叫“小板凳”。
后来他们长大了,在她家无人的酒窖里,青溪叫他仰着头,她手持竹子做的酒筒往他嘴里倒,嘴里“咯咯”笑个不停。他酒量好得很,酒窖里长大的青溪都比不上他,当他喝得面红耳赤,看她的眼神也会变得迷离。青溪好几次趁他打盹,偷偷亲他的嘴,还有长而密的睫毛。也许他知道,也许不知道。她快十六岁了,山里的女孩早熟,她等着,开春的篝火夜她要亲口问问他到底以后要不要娶她。可是春天还没到,他就离开了家。两年后,青溪听说他随城市里的家人回来祭祖,她在乡上的中学上课,翻了一座山回来找他,只看到汽车远去扬起的烟尘。
高中一毕业,青溪揣着两百二十块钱从家里偷跑出来,按照从他大伯母那里套来的地址四处问人,总算找到了他的新家。他连通信方式都没给她留,可青溪不信他会彻底忘记了从前的事。保姆把青溪拦在院门外,任她说破了嘴皮也没给她电话号码,也没有让她进屋。保姆说,一切等到家里的主人回来再说。
青溪等到了下班回来的周启秀。看在是同乡的分上,周启秀让保姆给青溪煮了一碗面,还给了她一千块钱。可他听说小姑娘是来找子歉的,只说子歉大四了,在外地的分公司实习,一时半会回不来,绝口不提他的联系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