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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57)


冯嘉楠点头,说:“你想离我远一点,那就去吧,越远越好。”
这完全出乎周瓒的意料,他一时心乱如麻,“我要是不去呢?”
“不去也可以。”冯嘉楠面色平静,仿佛早料到他有此说法,“你已经满十八岁了,你要的自由,我现在可以给你。我不会再事事约束你,你要肯去,我会替你安排好。你先把语言关过了,同时重修部分高三的课程,明年把大学申请下来。我有个表姑在那边,她可以给你提供一些帮助,但你要开始学会自己照顾自己。不肯去……我也不勉强,原本打算用来做担保金和生活费的钱,也都归你支配,以后过得好或不好,你都不要再来找我了。当然,你爸愿意管你,那是他的事。”
周瓒一动不动,眼睛像是要把薄薄的一张申请书看穿。
冯嘉楠离开他房间时留下话:“世界上的路是有很多条,但这不代表你可以横冲直撞,你总得选定一条好好地走。你要是还把我当妈,就再听一次我的话。”
周瓒签证办下来以后,冯嘉楠调往公司香港分部的申请也得到了准许。一连几天,沈晓星一下班就忙活着帮好友收拾东西。她们相伴了半辈子,分离在即,虽不是永别,但彼此脸上都有戚色。
冯嘉楠整理好最后一个皮箱,长嘘口气,直起腰来。沈晓星也累得够戗,倒在一旁的沙发上,感叹道:“同是女人,我也不能理解你为什么需要那么多衣裳!”
“难怪小善她爸在你的熏陶下变得越来越不讲究。”冯嘉楠报以反击。祁定从前就住在与她们两家相邻的一条街上,虽不熟识,打小也并非是生面孔。他父亲是颇有名望的学者,当地书香望族之后,备受折磨地死于“文革”。祁定是幼子,成长过程中受过不少磨难,但父亲平反后,政府出于对名人之后的抚恤,将祁家一部分祖产和收藏品归还家属。祁定的两姐一兄均已在海外,所以严格来说,祁定是一个主要收入来源于房租和拆迁款的“知名”画家。
沈晓星笑,“他现在不是更有亲和力吗?”她与丈夫相识于微时,相比他从前苦大仇深的模样,她更愿意看到他穿着睡衣去买豆浆。
冯嘉楠也不顾形象地坐在皮箱上,说:“你还记得吗?上学的时候,你笑我拿筷子的姿势离筷头太近,以后是要到很远的地方生活的。后来我嫁给启秀,又住在你家隔壁,我还当你说得不准,原来是要到现在才应验。”
沈晓星听出了冯嘉楠话里的怅然,她说:“你从小比我有主意,想到什么就要去做,比我走得远也不奇怪。我还在左思右想的时候,你已经做成几件事了。”
“可我搞砸的事也比你多。”冯嘉楠毫不隐藏对自己的嘲讽,“晓星,启秀是你介绍给我的,我知道你们之间什么都没有,可就因为你认识他在我之前,我心里一直憋了口气。女人啊,就是这个德行。即使你是我最好的朋友,我也事事想压你一头。嫁的老公比你的有前途,收入比你高,还生了个儿子……现在想起来真可笑,我才是最大的输家!”
“说太多丧气话都不像你了。以后的事谁知道,你看上去比我年轻不止五岁,也许还有更好的桃花在后面呢?至于阿瓒,他迟早会懂事的。”沈晓星安慰道。
“我一直以为我们会成为亲家……现在想想,你冷处理他们的关系是对的。阿瓒他配不上小善……可惜了!”
“阿瓒就像我的儿子。不做亲家照样可以退休后一起去逛街吃饭,你负责买,我只管吃!”
好友刻意缓和气氛的言语让冯嘉楠收起了嘴角的苦涩,笑了笑,说:“但愿有这么一天。”
这时有敲门声传来,祁善站在房间门口,她看到妈妈也在,脚下不由有几分迟疑,一路想好的话也不知该怎么说起。
“妈妈,嘉楠阿姨……”
沈晓星站起来说:“小善,你陪嘉楠阿姨说说话。我去书房看看她不要的书里有没有可以捡漏的。”
祁善这才走进来,环视四周,到处都是女主人打包好的私人物品。
“嘉楠阿姨,你真的要走?什么时候才回来啊!”目睹这样的场景,祁善才头一回体会到书里常说的离别况味。沈晓星是个好妈妈,但她总是太过理性,祁善也是个稳重温暾的脾气,她反而更喜欢和果毅决绝又极度自我的冯嘉楠偶尔说说小女生的心事。
“等我在那边安顿好了,你去找我不是更好?”冯嘉楠瞧见了祁善泛红的眼角,勉强笑道,“傻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