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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三事(33)

公共汽车站上已经有早起的人在等候,孤单地坐在遮雨蓬下的椅子上,脚边的路面上,有发亮的水沟漂浮着大片的梧桐叶。一些陈旧庞大的建筑轮廓在黑暗中飞快地掠过。亮着灯

光的店铺门边,神情寥落的年轻男子站在门框边上,看着大雨。

凌晨中将醒未醒的湿润的城市。在离中国9600多公里的地球的另一边。在一个陌生的欧洲城市里。我抱着恩和坐在爱茉莉的车里。恩和已经睡过去。我把脸埋在她的脖子里,吸吮她的气息。她酣睡中的样子,恍若有光自天堂的缝隙渗漏。因还未曾识别爱,所以她不知留恋和贪婪。亦只是无情。

所有的不舍都是因爱而生。若我们无爱,便会获得风清月朗。只是这无爱,总是要经历诸多磨难割舍,才会让情转薄转淡,直至寂静。

恩和(9)

12月,圣诞节即将到来。我接到她的电话。她又来找寻我。这是我自离开南京1年多之后,再次得到她的音讯。

良生,我刚下飞机。我去天津,在火车站。你来寻我。与我一道去大连。我们坐船去。我已好久没有坐过船。她在火车站给我打电话。背景的声音嘈杂,她说话的样子,却清跳如约我去看一场电影。我似觉得一切又在重演,心里有阴暗的预感。

此间,我仍旧能在媒体上不断得到她的消息。她比在与Maya合作的时候发展得更迅猛。柏毕竟是男人,更懂得如何竭尽地扶持一个女人,发展她的天分。

唱片与摄影集大卖,又拍电影。常获得各种不同的奖项。时与柏闹出绯闻,被人拍下在餐厅门口与柏争吵,打他耳光的照片。再出来公开辟谣,说她与柏之间并无纠葛,是非常好的合作关系……热热闹闹,孰是孰非,倒是成功地占据了大部分的娱乐版面。

只是没有任何恩和的消息。柏似要替她极力隐瞒这一点线索,滴水不漏。我只觉得她现在被柏摆布,显得更加紧张与缺乏安全感,所以频繁曝光。

那日我刚刚从医院做检查出来。我已经怀孕。若告知了沿见,我们势必在最近尽快登记。而这也是沿见一直筹备中的事情。但是接到莲安的电话,我却是要去见她。把检查报告塞进口袋里,我便穿了大衣,直奔火车站而去。

她站在火车站进口的大门角落边上,在风中瑟瑟地对我微笑。穿着大朵牡丹烂花的织锦缎长裤,镶暗红色皮草的麂皮大衣,裹着一条大围巾,似刚刚从后台跑出来。带着鲜亮的狼狈,却与周围穿梭的人群,刺眼灯光以及嘈杂混乱声响极其融合。一切在出发或告别的地方,都适合她的出现。似乎这才是她真正的所在地。她自由自在并且得着她的意志。在任何一个地方出发,去往所想抵达的地方。

她见到我,犹像以前那样,穿越人群,走过来紧紧拥抱我,说,良生,你来了。真好。

我说,莲安,我已经答应沿见,要与他在一起。并且我已经怀孕。我们即将结婚。

我知道。她看着我,微微有些难堪地微笑,我知道我不应该对你再有要求。但是你真的不再愿意跟我走了吗。良生。

她走近我,伸出手来轻轻抚摸我的脸。我突然掉泪。她就像鲜明的镜子逼近我,突然让我看清楚自己的脸。是这样浓烈的感情,要与她互相纠缠下去的欲望与无助,对人与事的贪婪不甘难以舍弃……我亦仍旧只是一个落寞的女子。记得一些事,忘记一些事,却仍旧没有释怀。我的灵魂,之与沿见,只是偶然停栖在他肩头上的一只蝴蝶。翅膀轻轻振动,便欲飞走。而他竟从来都不能感知。

恩和(10)

我跟着莲安坐上开往天津的火车。等我们在塘沽港口上了客船,已经是深夜时分。莲安在我的身边,我非常快乐。我们似自动丢弃了一些时间,而只回复到在稻城的初见,这样肆行无碍,自由自在。她牵着我的手,在大船的走廊里穿梭。她笑。她脚步轻盈。她让我知道我在随她一起出发。

那是12月。冬天。我们都已经很久没有坐过船。船里那种混杂着行李,垃圾,衣服,皮

肤,头发,灰尘气味的气息,很辛辣厚实。似乎这就是世间万象的气味。这扎扎实实的生活。人们在大海中颠簸,从此地到彼处,静默起伏中隐藏了生命真相的艰辛。而一切只是那么热闹的声色。

莲安先困倦起来,躺在窄小的铺位上。蜷缩起身体,把脸枕在的我的腿上。我用毯子盖住她。她闭上眼睛,很快就如孩子般入睡。窗外的港口在缓缓往后移动。船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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