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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好的我们(64)

球,一个劲儿在我眼前得瑟。我烦得很,抬头看我爸的时候也恶狠狠地。

我知道自己没理。一般家长这时候都应该拿着成绩单痛习疾首了,恐

怕心里都开始怀疑自己和老婆其实是近亲结婚,哪有人像我爸一样,还十

年如一日地端着牛奶敲门。

“谢谢爸。"我憋了半天,说了这么一句。

我没他沉得住气。

我也不应该沉得住气——他把牛奶往旁边一放,站了整整两分钟没说话,跟永不消逝的电波似的。

“耿耿啊,昨天是爸爸不对,事情比较突然,我没想到你妈妈也在开会,真是赶到一起去了。”

“我知道,”我闷闷地回答,“谁开家长会不是开啊。”

我爸半晌没话说。

我要是他,我也没话说——说什么呢?说不应该让你齐阿姨去开会?可是人家齐阿姨错在哪儿了?错在她是个外人吗?还是错在她没生我?或者错在明明是我自己没考好,还恼怒于暴露在一个外人面前?

可是这个外人做得足够好了,我没道理挑剔,更没道理让我爸来跟我

道歉。

是我自己太拧巴了。这样的耿耿,真令人讨厌。

我为什么会变得这么令人讨厌。

无论是余淮的事情,还是别的一切。 。,

我爸坐在床上,默默地看着我做题。我做不出来,又不想在他面前暴

露自己其实什么都不会的傻样,于是一直在演算纸上面乱画。 .

写的都是百以内加减乘除这种算式,还配了两张一次函数的图,像煞

有介事地连了好几条狗屁不通的辅助线,画的跟内环线似的。

我爸终于忍不住咳嗽了一声。

“耿耿啊,你画的那是个啥啊,都不对劲儿啊。”

我立刻扭过头怒视我爸。

就在我开口前,手机忽然响了起来。自从齐阿姨和小林帆搬进来,我

妈就再也没有往家中的座机打过电话了。

我伸手想要按免提,来一次久违的三口会议。

我爸却接过手机,按了通话键,然后一边接听一边走出了我的房间。

我把所有画成内环红的一次函数都团成纸团扔进垃圾桶,想了想,从书包里翻出了数学教材。

自打我上高中那天起,就被余淮这种学生吓坏了。他笑我包书皮,抄书上的概念定义,我自然再也不敢用他眼中那种“形式主义”的方式来学习了。矫枉过正的结果就是我买了他们这些聪明学生常用的所有练习册,虽然一本都没有做干净,但也像模像样地抛弃了课本。

不管有没有用,至少那些练习册摊开在桌面上的时候,我看上去和余淮是一样的。对自己的笨拙做任何掩饰都是毫无意义的,却又是最重要的。

我把至今仍然崭新的课本翻到指数函数那几节,开始认认真真地依据书上的步骤来推导各种定理。虽然慢了点儿,但至少笔头是顺畅的,那种“什么都不会”的焦灼感渐渐消失了。写着写关,当我不再依赖书上的提示,自己推导出几个定理推论之后,心里升腾起一点点喜悦。

其实我明白,题海战术自有期愉悦之处。真的,好歹我以前也算是半个好学生呢,就算是坐在那里解十分种耳机线,只要捋顺了都能令人开心,何况是做题,那种满足感和成就感不是别的能带来的。

不同之处可能就在于,能给我带来满足感的数学题,比较少。

很久之后,我还记得这天晚上,我在台灯下,不带任何自尊心,不逃避地研读数学书。说来奇怪,那种感觉是我从来没有经历过的,像是深冬夜里,心里下了一场暖雨,却静得没有一丁点儿雨声。

在我笔头顺畅地解题时,多余的精力飘到了另一个方向。

老天爷是公平的吗?我比余淮笨那么多,这辈子是不是注定没有他过得好?转念一想,世界上还有运气这回事儿呢。

我爸走进屋,把手机放到我桌上,坐到了窗边。我正写到兴头号上呢,虽然有点儿好奇他会说啥,但也没看他。

“耿耿啊,我和你妈研究了一下你的成绩单。我俩都觉得,你就好好主

攻数学、语文和外语这三科吧,一年级成绩差点儿没关系,到高二的时候,

还是去学文吧。”

就跟大夫下病危通知似的,想吃点儿啥就吃点儿啥吧,想学点儿哈就

学点儿啥吧,想考几分就考几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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