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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眼泪,以沉默(8)

古典音乐对方迟一丁点作用也没有。她现在的大脑皮层极其活跃。

该走了。

时钟最短的那根指针,已经划过了一点。

现在不走,就赶不上了。

她脑海中将医院的逃走路线再演练一边,深吸一口气,悄无声息的站了起来。脱掉鞋子拎在手里,蹑手蹑脚地靠着墙边缓慢行走。

音乐仍然在播放。催眠的男声像树懒一样一个字一个字地说话:

“想象你头顶有一束明亮的光,光是温暖的,照耀你的全身,你的全身,都感到无比的温暖……”

宁大夫仍然坐在对面没有动静,他习惯性地陪着患者一同闭上眼睛,进行冥想。

方迟吐出那口气,猛然拽开门,箭一般地冲了出去。

翻下站满了人的手扶电梯。

从人来人往的急诊区穿过去。

小门。

大门。

医院门口总是不乏出租车的。

“师傅,去冷泉烈士陵园!快!”

这一天,是盛琰的葬礼。

也是她的葬礼。

第3章 我的葬礼

冷泉烈士陵园在城市西郊,群山之下。山上生长的都是落叶乔木,唯独冷泉烈士陵园中遍植松柏。四季轮回,群山之上秋叶斑斓冬木凋零,唯独陵园是一抹永远不变的苍翠。

冷泉烈士陵园是对公众开放的。方迟打车赶到时,陵园门口已经聚集了很多人,其中有相当大部分都是媒体记者。他们同前来吊唁的其他人一样,胳膊上都围了黑纱,胸口佩戴白花。身穿黑色作战服、头戴墨镜的特警警卫四处可见,笔直地站立。

没有人大声喧哗,整个陵园中,弥漫着沉重的气氛。

方迟绕开了人群。葬礼很快就要开始了,她在附近的山坡上,选择了一个视野好的位置,远远地观望。

早春的风还很大,卷起她细软漆黑的长发,缠卷在身边的侧柏布满鳞片的枝叶上。她粗暴地把头发扯回来,塞进了风衣的领子里。

距离葬礼现场的距离,刚刚好。她戴上一个无线耳机,打开开关,耳中立即传来杂乱的噪音。她耐心地调节,耳机中传导过来的声音渐渐清晰了起来。

“手机都关了吧?”

“放心。来的路上就已经关了。这种场合,我也不希望受到打扰。

是她的母亲谷鹰和继父何心毅。

干得很好。这样宁大夫发现她跑了,想要打给何心毅,何心毅也接不到了。

昨天何心毅给她进行ptsd治疗后,她送了他一个黑色的领带夹。领带夹设计简洁,镶嵌着两道铂金斜纹,沉稳大气,很适合佩戴在黑色的领带上。

作为给何心毅的生日礼物,这样一个小小配饰毫不过分。因为很不喜欢那个从小就爱唤她“小猫”的继父,所以她不喜欢欠他的人情。她的生日,何心毅的礼物总是别出心裁,那么送给可恶的继父的生日礼物,也必然不会缺席。

何心毅收到这个礼物,自然高兴。这代表着方迟的情绪状态有所好转。

但领带夹中装着一个微型近场窃听器。

何心毅是一个很注重仪表风度的人。春天风大,他一般会用领带夹。她注意过,他过去的领带夹,总是和各种其他颜色和条纹的领带所搭配。

但参加葬礼,他必然会穿纯黑的西服,戴黑色的领带。

那么送他一个和黑色领带相搭配的领带夹,就很合适了。

“她不会从医院逃出来吧?”

母亲果然问了。母亲很少提起自己的名字,总是只用一个“她”替代。

可能母亲比较忌讳自己的名字吧。这个名字是母亲取的,母亲从来没有解释过这个名字的意义,但方迟心里很明白,“迟”,是她来晚了,都没有见上亲生父亲一面。

或许在母亲心中,父亲的选择从来没有错。父亲的牺牲也是宿命。只是她,来晚了。

“我都安排好了,小猫应该没有什么机会能逃走。”

“确定万无一失?她很狡猾。”

呵。真是知女莫若母。

她听见何心毅在苦笑。他说:“为什么一定不让她来呢?她有知情权。就算她不来,后面在媒体上她也能看到。十九局这次猎狐行动牺牲一名警员,一名卧底,一无所获,是成立七年以来最为失败的一次行动。十九局向来都是争议最大的一个组织,媒体的报道不会少的,恐怕还少不了有深度文章。”

“她和盛琰本就不应该开始。”母亲谷鹰冷漠地说,“现在既然盛琰都去世了,他们就应该彻底结束。盛琰的父母都来参加葬礼,我不希望他们相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