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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夷译字传奇(100)+番外

左钧直忙告退,却被明严喝住:“给朕站在这儿!”

左钧直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微侧了身子杵在御案边,低眉顺眼地不敢正对鱼贯而入的几名内阁大臣。

内阁议事,闲杂人等一律回避。明严留她下来,是何用意?

显然那些阁臣见到她,也甚为惊诧。然而如今明严天威煊赫,无人敢有半句微词。

左钧直听了半晌,算了明白了七八分为何明严要令她旁听。

东北边关要增兵固防,都是烧银子的大事儿,户部自然就犯了难。

户部尚书是个须发花白的老爷子,磨磨唧唧,啰啰嗦嗦,子曰诗云大半天,左钧直总算是明白了他的意思:老子没钱。

他是这么说的:皇帝啊,咱这财政收入啊,主要是农业税和盐课。咱前几年虽然休生养息,生齿日繁,收入年年倍增,但同时您老大人兴修水利、疏浚运河、铺路建镇什么的,花得也不少啊。土地是固定的,庄稼生长是需要时间的,盐是靠晒的,人是要十月怀胎生出来的。您老大人现在突然问我要一大笔钱,我从哪里去给您变啊?什么?您老大人可以宽限一年?宽限一年也没戏,除非您老大人下令农赋盐课加倍,那倒是可以立竿见影。

明严越听面色越黑,无奈那老爷子久经官场,脸皮比城墙还厚,说拿不出,就是拿不出,时不时还和两个侍郎唱和几句,令人无可奈何。

这老爷子刚出仕就在户部,要说对农桑财税的了解,还真是无人可及。他说话虽文文绉绉,然而头头是道。其他阁臣听来,也是默然无言,无可辩驳。

左钧直眼角余光看到了她二伯,也就是户部右侍郎左载道。很显然左载道虽然几年前见过她,却没认出她来。本来上个月一怒之下打了左承焕一巴掌,她初初还有些顾虑那纨绔会不会伺机报复。然而第二天听说左府正对大街的角门上倒吊了三个家丁,手脚被缚,口塞破布,脖子上还各自挂了个木牌,上书五个大字:我乃偷狗贼。路过行人见了,无不大笑。那夜中长生似乎是叫了几声,但第二天仍是好好儿的。她疑心那几人是来偷她家的长生被抓了,但左家查不出是谁干的,她就更不知道了。总之左承焕没有再来找过她的麻烦,这事儿也就这么过去了。

她瞅了左载道发呆,忽然觉得姜离正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咱们吵到天黑去也没用。皇上,咱们四夷馆的这位左通事见多识广,不如让她来评论评论?”

明严摊平了一本折子,道:“左钧直,讲。”

他特意把这“左”字咬得很重。左载道的目光利箭似的射了过来。

左钧直犹豫了一下。那些阁臣除了姜离之外,各个面色不善更是不屑。那日左承焕辱骂爹爹和翛翛的话又浮上心头,她心中想到左府,依旧是愤然不平。心一横,启口道:

“臣赞同尚书大人说的。从农、盐中要军费,便是与民争利,万万不可。”

明严面色一变,目光狠狠地横了过来。尚书老爷子捻须微笑。

“但未尝不可以另辟蹊径。”

明严脸色稍稍和缓了些。

“陛下要增兵固防,无非是要富国强兵,制御外敌。臣思所以恢复封疆、裨益国家者,一曰明历法以昭大统,二曰辨矿脉以给军需,三曰通西商以官海利……”

“黄口小儿!”尚书老爷子打断左钧直,倨傲问道:“你可知我朝每年国库收入几何?”

左钧直恭谨

答道:“禀大人,去年乃是四千八百二十五万两白银。”

老爷子没料到她一个不入九品之列的杂官,竟知晓这个数字,险些惊住。但他到底是老姜一块,紧跟着问道:“江浙闽粤四海关税收多少?”

“九十万五千四百两。”

“四十分之一不到,九牛一毛!我天朝地大物博,无所不有,原不藉外夷货物以通有无。太上皇命开放海禁,乃是谅解天朝所产茶叶、瓷器、蚕丝为四夷诸国必需之物。天朝加惠海隅,并不以区区商税为重!”

左钧直被老爷子一通抢白,仍是不急不躁道:“有无相易,邦国之常,我天朝要怀德彰威,所恃乃是国强民富,而非施恩让利。如今内库运作有道,八方贸易已成常例。番国所缺之物,即便我朝加税两成,亦是非买不可。敢问大人,我朝每年边贸金额几何?”

左侍郎道:“据内库计算之数,去岁已达四千万两以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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