昔日横扫千军叱咤风云的少年将军,如今竟做着修房葺瓦的杂碎活儿。
段昶和莫飞飞看得十分不是滋味,轻敲了门,括羽从房梁上站起身来,背着明亮日光,修长身影从屋瓦上一直投到院中。
“进来吧。”
看着括羽慢吞吞从梯子上爬下来,莫飞飞愈发的窘迫。
往日,别说这矮房子,就算是巍峨宫殿、千仞绝壁,哪里不是由他去来自如?
莫飞飞纠结着,吭吭哧哧道:“那三根针……我……”
括羽很认真地问:“会生锈么?”
“……”莫家百年引以为傲的灵枢九针连带莫飞飞的自尊遭到了无情的践踏,莫飞飞哭了一声,“老子再也不同情你了!”
左钧直闻声从隔壁厨房走过来,姿容清淡,手上拿着围裙。见到段昶和莫飞飞二人,略微有些吃惊。“段大人?莫大人?稀客。”
括羽刚洗完手,就着她的围裙擦了擦。
左钧直戳了戳他,低责道:“怎么不倒茶?”
括羽委屈道:“这位段大人只喝西湖龙井,那位莫大人只喝云雾毛尖儿……”
段昶和莫飞飞二人尴尬得连连摆手:“不不不,我们不挑……额,我们不渴……”
左钧直笑问道:“两位大人有何贵干?”
段昶和莫飞飞两人对望了一眼,有些难以启齿。
括羽手搭凉棚,眯着眼望了望渐渐升到正空的太阳,“你们其实是来蹭饭的吧?”
“……”
“不是啊?那姐姐啊,就煮爹娘和我俩的饭就好了。”
“……”
左钧直噗嗤一笑,返身回了厨房。
莫飞飞望着一闪而逝的窈窕身影,摇头叹道:“括羽,我还是不懂,你是怎么看上她的。”
括羽瞟了段昶一眼,给他们各倒了杯白水,慢条斯理道:“老婆是给自己喜欢的,不是给别人喜欢的。”
段昶不自在地别过脸去,“你看我干嘛!”
括羽敲敲桌子,“说正事。”
段昶唉了一声,给他讲了交趾陈天平事件的始末。眼下礼部、鸿胪寺和四夷会同馆都在烦恼这一事该如何妥当处理。他这个提督四夷馆少卿,思前想后,终于还是决定拖了莫飞飞来来问问括羽和左钧直,其实也是想顺便来看望看望他。
括羽笑道:“这还不简单,先礼后兵。”
段昶愕然,“你也懂外事?左钧直教的?”
括羽摇了摇手,“非也,这是我的做法。如果你们去问那个傻瓜,她只会告诉你们先也礼,后也礼。”
段昶问道:“怎讲?”
括羽道:“你们现在的问题就是复立陈天平,还是承认黎季犛。以我对黎季犛的了解,此人狡诈多变,心野手辣。我的建议是立陈天平,杀黎季犛。”那一个杀字咬得甚重,毫不拖泥带水。
没料到困扰了外事诸衙好几日的事儿,在括羽看来是如此简单明了。段昶和莫飞飞面面相觑,心中却不敢认可括羽之言。
四菜一煲,麦饭葱汤。豆腐白菜,被左钧直拿瓦罐并着炒过的猪腿肉一同小火长烩,揭开瓦罐盖子,浓香四溢,让人口水横流。刚生出来的小黄瓜,不过拇指长,用特制的酱汁拌了,咬一口酥脆清甜,后劲是酱汁的绵香,余味无穷。大骨同萝卜炖的汤汁浓白如奶,也不知是用多少种料一同熬出来的,看着便令人食指大动,入口更是满口鲜香,连舌头都想吞下去。
莫飞飞吃得都要哭了:“括羽!我要搬进来和你同住!”
段昶道:“左叔父,您这里还要教书先生不?我来教,不要钱,供饭就行啊!”
括羽叫道:“喂喂喂,别忘了你们是来做什么的!”
左钧直果然给段昶拟了个十分详尽完整的方案,建议先遣行人司、四夷会同馆官员同相关监察御史赍诏问罪于黎季犛,命他复陈其事。随后视其反应而动。倘是他愿意让位,则削其实权,立陈天平为王。倘是他不愿让位,则与之重新勘定两国之边界,令其归还此前两国争议之土地,探察其臣服诚意几何。不到迫不得已,不兵戎相见。
她甚至连诏书、辨明地界函件等都一气呵成地草拟出来,看得段昶和莫飞飞目瞪口呆。
“之前历朝历代的地界议定书和史志文献你都看过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