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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夷译字传奇(5)+番外

这一段《南海十六国记》讲完,又是近一个时辰。少年道了谢急急要走,众人却觉得意犹未尽,怂恿着少年再多讲些。老何自然巴不得茶客们多留会儿,也絮絮地劝那少年。

少年扬着手上米袋,急道:“天色已经黑了,米还在我这里,爹爹回家看见冷锅冷灶的,定是要出来寻我了。”

茶客们笑道:“小先生,你在这里多赚些银子,回去和你爹下馆子,可不是更好?”

少年急得直摇头:“爹爹不许我……”

有人突然大声道:“这样吧,小先生,再唱一段《十八摸》,我们大伙儿就放你走,如何?”

陆二爷大吃一惊,这《十八摸》时下最流行的粗俗段子?这涌金口的人,当真下作!青楼里的姑娘们唱唱也就罢了,竟让这小先生当着百千人之众来唱,可不是下流?

然而众人竟是一片应和之声,少年被困在场中,几乎就要哭出来,“我爹爹说,这个段子以后再不可以唱了……”

那人“哐”的一声,在茶桌上掷下一锭银子,高声道:“小先生,甭管你爹爹不爹爹的,再最后唱一遍,这一两银子就是你的!”

少年直直盯着那锭银子,眼睛亮了亮,细长泛白的指尖摩挲着怀中那个掉了漆的书箧,良久一咬唇,“好,一言为定。”

陆二爷老脸一红心中一荡,暗骂无耻无耻,自己这种风雅之人,怎能听这种下流/淫词?顿时坐如针毡,眼神却半分移不开那少年的一张脸。忽然觉得他那并不十分出众的容貌突然标致了起来,那淫艳之词从那张淡红小嘴里吐出来,定是别有一番诱人情致啊……

一片喧闹声中,少年挽起双袖,从老何手中接过七件子,右手执两片大竹板,左手五片小竹板。打板声一起,叫好声连连。大竹打板抑扬顿挫,小竹打眼密如雨点。

陆二爷心道拿莲花落来唱十八摸,这倒还是头一遭听。

打板三巡,少年启唇唱道:“城西走马杨柳树,城东观花燕子窝。林子大有好多鸟呀,听我唱曲十八摸。”

“一摸摸上姐的手,十指尖尖细又柔。官家银子生了翅呀,淮堤十年无人修。”

“二摸摸上姐的眼,眼仁黑黑清又圆。龙王一朝发了威呀,万人凄凄离家园。”

“三摸摸上姐的鼻,鼻梁挺挺尖又直。鬻儿卖女心凄惨呀,朱门酒肉走得急。”

“四摸摸上姐的口,嘴儿红红赛丹蔻。二两银子卖了身呀,骨肉分离入青楼。”

……

陆二爷越听越是心惊,这哪里是秽词十八摸,分明是在说一年之前的那场淮河大水灾!借着一个风尘女子之口诉说身世凄苦,到最后竟直指朝中户部、工部和吏部的大员!

☆、左氏逆子(一)

“奉命捉拿逆贼左钧直!”

竹板声犹在脆响,一队官兵杀气腾腾冲入了泰丰源,堵在门口的茶客被冲得人仰马翻,惊叫声嗷嗷一片,更多人茫然不知所以。

左钧直?左钧直是谁?

书场中混乱非凡,人们尚在惊诧之际,场上那少年已经被反剪双臂压倒在地。少年刚叫了声“你们有无王法!”便被勒了嘴,呜呜叫唤着再也说不出话来。

紫袍公子骤然撩袍起身,袖中金影一晃令牌正要出手,一柄未出鞘的长剑“啪”地将他手打了回去。

“殿……少爷?”

烛影摇曳,屏风半掩,在厢中人面上投下深深浅浅的阴影,独现出嘴角一弯似怒似诮的弧线。

“金吾卫,非五城兵马司,没看出来么?”

紫袍公子凝神一看,这才注意到这些官兵腰悬铜牌,罩甲上围项帕俱是赤色,果不是专司京城治安拘捕事宜的五城兵马司番子手。

竟是上直十一卫亲军之一的金吾前卫!捉拿区区一个说书小子,竟然动了金吾前卫?

眼看着那小先生被金吾卫粗鲁地拖出了大门,瓜子干果掀落一地,紫袍公子怔怔望向厢中人,“难道是皇上……”

厢中人未点头亦未摇头,唇角紧紧抿成一条直线。

“小钟,去查一下左钧直是何背景。叶轻,跟着他们。”

两条人影从包厢暗处掠出,无声无息消失在苍茫夜色中。紫袍公子望着窗外纷飞的鹅毛大雪,低声道:“小小年纪如此博闻广识,莫非和江北左家有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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