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画劫(107)

聂氏信使:“北面分明群狼环顾,世家之地再不可能有比此处惊险之地,族长需即刻派增援前来,否则军心尽丧,要生哗变了!”

游氏信使:“左右危在旦夕,小将独木难支,请求说服其余氏族,增派援兵,共抗邪魔。”

邵氏信使:“情况如卦象,游龙困浅滩,需族长再派援军,方有转机。否则困龙变死龙。”

高氏信使:“至柳城之后与邪魔狭道相逢。然将士用命,不惜己身,终于大破邪魔,重挫邪焰,如今正向边关前去,请求族长赏功罚过,犒赏众卒。”

唰唰唰!

五双噌亮的眼睛齐齐转到高澹身上,惊奇,怀疑,震动,种种情绪探照灯似地在高澹身上逐一扫过!

高澹泰然自若,一脸无事发生,甚至保持淡淡的微笑向四周颔首,心中却不免犯了嘀咕:虽说私下达成了协议,两方各自展示诚意,但是这第一次照面就能‘大破邪魔、重挫邪焰’了吗?这做戏做得……是不是有点不走心了啊。

夕阳西下,大江涛涛,江水带着残阳血色,浩浩奔腾,一往无回。

界渊置身深蓝水中。

在他足下,那条曾驮船到此的大鱼依旧恣意游荡,这一回,没了大船的重负,它游得更快更好,哪怕不时会因为身周淌过的鱼群而分神嬉戏,也还是在主人给定的时限之前到了目的地!

水下有群山,山中有溶洞。

分列水下山中的溶洞如同蜂巢,上边许多水生植被,本是小鱼鱼群的栖息之地,但大白鱼一到山前,就欢呼一“呜”,扑上去啃噬最大溶洞左右的岩石,只见山摇水动,浪花团团卷起,大白鱼硬生生在水下山中咬出了一条直行通道,而后只听一声“哗啦”,它已驮着界渊自水中冒出脑袋!

界渊这才徐徐回过神来。

他向前一望,彩石纷呈之下,仙芝壁生,钟乳倒垂,狭狭一路直通幽处,有水声潺潺而来。

目的地已到。

界渊轻飘飘自大白鱼身上下来,往前行去,不一会已到了此地深处,洞穴尽头。

但见一股清泉生自洞中,幽深潭中,泉水泊泊冒出,似一龙珠置于水潭,洞中有片片云雾,云雾翻涌,一时化为神龙行云布雨,一时化为雷公电闪雷鸣。在察觉异物入侵之际,偏偏云雾自然纠结一体,狠狠冲向异物,意图将其驱逐。却在还未碰见界渊衣袖之前就被反震力道躯得四散。

界渊踏进了这个洞穴。

他感觉着充盈此地的勃勃生机,满意地点了点头:“不错,此地所蕴藏的力量也足够化身显形了。”

言罢,他不多停,于此处盘膝坐下,搬运玄功。

体内浩荡真气一经运转,原本飞散四处,已如丝絮的白雾再度被无形之力摧为水汽,重新降落深潭之中。于此同时,丝丝缕缕的气息自界渊身周溢出,似被无形的手束缚,徐徐荡自界渊身前两步之外,聚合成一盘膝而坐的模糊人影。

而后,随着界渊几番输送力量,模糊人影一点点凝聚成形,出现一个有血有肉的身躯,只是五官虚无,四肢不分,肤色惨白,未臻完整。

此乃界渊独门“一身二化”之能,昔日原袖清原缃蝶巫颐真,便是因此能而现世。独独原音流,是他本来之身。

但分|身与分|身之间,总还是有一些差异的。

比如此刻,他需要留下充足力量镇压体内精神种子,便不能真像过去一样,以本身大力量直造分|身,还需借助一些外在之力。

界渊不急着用外界之力,他先用手掌抹画躯干,将四肢分开,躯干虽显消瘦却不乏筋骨;他再以食指勾勒五官,使眉目宛然,食指轻顿,轮廓就多些棱角;他最终以尾指勾挑眉眼,加入拟定之象,尾指一划,眉眼就变得轻薄孤冷。

而后界渊抬一抬手,取了源头水一瓢,以此地之水,融入分|身之中,使惨白无血色的肌肤出现了些许晶莹之色。

一切皆成。

他闭眼。

分|身睁眼。

眨眼之间,界渊以分|身看本体,微微一笑。

水下深洞,一人刹那分作两人,界渊平复下运转体内的力量,于是浮游周围的水汽重新凝结成云雾,云雾似乎都因突兀出现的一人而生出些许茫然,慢慢融合,慢慢变化,变了一个人,又变了一个人。

这时本体也睁开了眼。

两人对坐,四目相交。

分|身忽然微笑:“巫颐真、原缃蝶、原袖清,此前种种分身,我使用的都是燧族天生所带的火之力。如今我摒弃自身之火,使用此地之水,水火相克,看来此番之宿命,果然于自我间分个生死输赢了。”

界渊同样笑吟吟:“此言差矣,我之分|身都有燧族之力,燧族属火,水火同身,这又如何解释?”

分|身悠悠叹道:“这该如何说呢,毕竟结局究竟能发展到如何地步,我也始终怀着三分期待啊。”

界渊同样悠悠:“我自言自语也就罢了,竟然还聊了起来。”

分|身:“毕竟如今幽陆,太过无趣。要知幽陆虽大,除了神念却再无一人。我虽不喜于它,如今想想,矮个之中拔高个,也就只有它一个了。”

界渊:“倒不如——”

分|身:“它再复活一次。”

界渊和分|身:“我再杀它一次。”

此言说罢,两身齐齐而笑。

界渊享受了片刻左右互搏的乐趣,一振衣袖,自地上起身,留下分|身,自个悠悠出去。

分|身停留原地,看着本体消失在视线之中。

“行了,现在就开始成为一个新的人吧。”

分|身自言自语,接着,他脸上属于界渊的神情一点一点消褪,开始变得没有表情,于是眼角眉梢的孤僻冷漠就凸显了出来。

他仰着头,环视四周:“我自幼蒙奇人相救,生长山中,虽不曾出山,却熟知天下大势,自负才智绝伦,天下无人出我之右。如今界渊号称燧皇,我却不愿承认。我之宿命……是与他决一死战啊。”

“我要先去……落心斋。”

做完了一件事情,界渊心情愉快,一路回到原地,就见入水口处,一鱼一鸟。

娇娇也不知从何处飞来,羽毛湿了大半,如今站在大白鱼脑门上,湿湿嗒嗒,凄凄惨惨:“现在原兄去哪里都不带着鸟了,原兄还是有了更喜欢的宠物,鸟终究是要被抛弃了吗?”

大白鱼:“呜?”

第89章

残阳血照, 兵马对峙;喊杀冲天, 地震山摇。

明明是一尸横遍野、流血漂杵的惨烈战争, 两军主帅之一的一笑之人却背对战场,意兴阑珊地蹲在一光线照之不到的巨石之后数着地上的蚂蚁。

他身旁的十三近卫如同十三根柱子,环成圆形, 硬挺挺杵在一笑之人身旁。

他们因划开唇角而时时带着笑容的脸上,似乎都因为太过无聊的日子而显得呆滞,看着是笑, 仿佛是哭, 堪称笑成了个哭丧脸。

许久许久。

一笑之人出了声:“谁有花蜜?”

左手边第一个近卫默默从袋子里掏出一只小瓷瓶,递给一笑之人。

如今十三近卫腰上不佩刀, 囊里不放药,全改成了小风车、小花蜜、小鸟笼、小鱼饵这样的可玩可爱的东西, 以保证自家大人过山能捕鸟,过河能钓鱼, 就算蹲在鸟不拉屎的石头之后,都能玩玩蚂蚁。

一笑之人拿了花蜜,涂在石头上, 在石头上画了一个又一个圆圈, 让脚旁的蚂蚁绕着圆圈爬了一遍又一遍。

接着,一笑之人忽然问:“死了多少人?”

近卫朝战场看看:“差不多死了三百人吧。”

一笑之人有气无力:“那应该差不多了吧。”

近卫也是一副生无可恋的语气:“应该差不多了吧。”

他们口中说的死人,当然并非高氏一族的死人,乃是燧宫死人。

此事事出有因。

六家调兵,五家战败, 独一家连战连捷,不免引得其余五家频频关注,高澹暗中与明如昼通了消息,明如昼很快下令,战争总要死人,战败者需丢下一些尸体。但好端端的,让人战败也就罢了,总不能让人还丢了性命,所以一笑之人合计之后,也不得不厚着脸皮,向同僚和天之极处要来了些犯错囚徒,投到战场之上,先严格控制着投入人数,保证他们远不到世家中人的一层,再告诉他们,若击败对面世家之人,则可一举勾销过往罪愆,从此天大地大,鱼跃鸟飞。

如此,总算达成了明如昼的要求。

输得真切,输得漂亮。

反正——

一笑之人目光飘忽。

总是要输的。

他再度幽幽叹了一口气,摆了摆手,道:“鸣金,收兵。”

如今已是燧宫大举进犯世家的第十日了!

十日之间,西、北二地,世家节节败退,燧宫步步进逼,如今世家以西方向的燧宫两路兵马,由战狂与一笑之人主持的两路兵马皆到了凤台坡处。

六大氏族族长依旧聚集在智九恺的大厅之中,阅览来自前线的战报。

不过如今除了高氏信使带来的信件还让人仔细阅读之外,其余五家信件也就只有本家关心了,反正总说“我们战败了”、“我们又战败了”、“我们又又又战败了”的加急灾难报告,谁爱看谁去看吧。

五双炯炯目光逐字逐句地看着高氏信使摊在桌面上的信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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