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夜(4)

我说我不想看见战争出现，更不想看见一场非正义的战争出现。我诘问他们为何开战，但无人敢明确回答我，只说些诸如“为联盟荣耀而战”的空话。

他们一再扯些冠冕堂皇的幌子，希望以此说服我，但我并不是联盟那些被他们欺瞒戏弄的普通民众，我当时冷着脸说：“我不会为你们做任何事情，为你们那腌臜的心思出力，让战火波及两个文明！”

他们也当即沉了脸，一掀桌子，指着我骂：“别敬酒不吃吃罚酒，不见棺材不落泪！少了你老子还能打不成仗了？！”

“我不愿意做的事，我的同行也不会去做。我做不到的事，你们也找不到多少人代替我。你以为我看不出你们在想些什么吗？你们要要么是贪图别人发现资源，要么就是只在乎自己的那一点蝇头小利！你们再这样肆意发动战争，总有一天会拉着整个联盟一起走向灭亡！”

这番话算是指着他们的鼻子将他们骂得狗血淋头，然而我也并没有说错什么。

纵观我在联盟生活的那些年月，几乎每一天，这个统辖九个星系的星际联盟都在打仗。军部一道令下，前线便发动战争，掠夺资源，打压对手，争抢地盘。

而离联盟中心最远的第九星系，每颗星球上都已满目疮痍，成为废墟。我的故土便在那里，战火摧毁了我的家园，带走了我的家人，在某一场战争之后，我成了一个流浪星际的孤儿。

我想我年少时，最幸运的经历大概是，我还可以在联盟中心过上平稳的生活，做我想做的事情，然而那些与我有过同样经历的人呢？他们又在哪里呢？他们或许已经死于颠沛流离，死于饥饿，死于疾病，甚至死于再一次降临的战火。

我不明白，人类已经改变了那么多的事情，修改基因序列延长生命，提高身体强度，离开地球飞向太空，攻克空间跃迁这种难题，在陌生的星球上搭建起一座座宜居的城市，发展着比以往任何时代都更高端的文明，为何还是无法戒掉战争？为什么还要一次次自我毁灭？

将近万年的历史告诉人们，有人在的地方就会有争端，当争端膨大成战争之时，就不可避免的伏尸百万，流血漂橹。人类文明在战火之中一次次覆灭又重生，而我那一时气话，最后竟也一语成谶。

☆、第三章

我与军部那伙人硬碰硬之后便被关押了起来。他们将我关到一个狭小的禁闭室里，当门被拉上时，我瞬间陷入一片黑暗之中。我在其中伸手不见五指，像所有被关在黑暗空间中的人一样蜷缩在角落里。

我当然知道他们是什么心思，关我无非是为了逼我就范罢了。人的恐惧在黑暗之中会被放大，独自一人，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时，效果会更甚。但是我又是个固执的人，如果因为恐惧而向那些人屈服，我一辈子都无法原谅自己。

在禁闭室里，我不知道时间的流逝，也无法与外界交流，他们收走了我身上所有的电子通讯设备，导致我连2377都无法联系。他们隔一段时间便会来把我带到审讯室里，对我说一堆威逼利诱的话，要我答应帮他们做事，但我每次都闭口不言，所以他们只能一次又一次地把我关回去。这样的情况出现了十几次后我的生物钟就完全紊乱了，根本分不清今夕何夕，只能将他们两次带我出去的间隔算作一天。

此后，不知过了多少“天”，他们像往常一样，再一次将我带出去。我坐在审讯室的椅子上，等待审问的人到来，心里已经将流程过了一遍：像往常一样什么都不说，然后再被关回到禁闭室里。

但是那一次我盯着墙上的电子钟，等了将近10分钟后，审讯的人才姗姗来迟——不是普通的审讯员，而是当初到我家“请”我的那位准将。对于他我更是没有什么好脸色，闭着眼转过头，连看都不看他。

但我也心知事出反常必有妖，他的到来对我肯定不是什么好事。果不其然，他开口说出第一句话，不是像往常的审讯人员所说的那样走流程：问姓名年龄，而是说：“您不愿意正眼看我也没关系，关了这么久的禁闭还嘴硬不愿意配合我们也没关系，不过您可能不知道，我们其实一直都在物色新的人选！您猜怎么着，最后还是在您的实验室里找到了最适合的！墨卡尔博士，您怎么从来都没告诉过我们，您造了个这么强大的人工智能系统呢？”

我心中一惊，倏然睁开了眼睛，一拍桌子站起来，怒目园睁地瞪着他：“你们想做什么？”那位准将笑得很欢快：“做什么？人工智能在战争中还能做什么？博士不会不知道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