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焉知非狐(永嵊皇朝系列之五)(4)

年轻男子也点头表示赞同,「说的也是,咱们部落的药筮神医除了跳大神喝符水外就没其他本事了,要是瑶公子在,那族人们以后再有病灾伤痛,就不用担心了。」

说着话,四匹骏马并驰疾奔,将方才聂瑶落马的地方远远抛在了身后。

马鞍柔软,男人马术又佳,一马平川的跑下去,聂瑶倒是看足了草原风光,见大家彼此不再说话,他颇觉无聊,当下问道:「不知各位怎么称呼?」

「我叫海战,这位是海奎叔,海英。」少年很健谈,给聂瑶一一作了介绍,待眼神落到和聂瑶并骑的男人身上时,他脸上露出崇拜神情,「这是我们的头领天狼。」

「我叫海东青。」男人自报姓名。

「扑哧……」没想到有人以禽类为名,再想想自己王府里为狩猎而豢养的几只海东青,聂瑶很不给面子的笑起来。

并行三人顿时愀然变色,齐齐看向自己的首领,聂瑶背对天狼,看不到他的脸色,不过却在瞬间感觉到他身体不经意的微僵,想来面色好看不了多少,嗤笑一族之长名讳,虽说没有恶意,但也怕这些蛮狄之人一个不高兴,钢刀挥过来,急忙连声道歉,「对不起,我只是觉得这名字很有个性,刚才你们也笑我的名字了,大家扯平……」

眼前寒光一闪,奎叔的腰刀已然拔出,聂瑶的预感没错,此刻刀尖就抵在他颈前,随时都会划下,冷声道:「记住,你若再敢对我们首领不敬,我第一个便不会放过你!」

「奎叔。」感觉到怀里的人颤巍巍一抖,天狼有些好笑,用眼神示意奎叔收刀,然后纵马向前奔去。

敢嘲笑他的人没资格再活在这个世上,不过瑶瑶例外,他不会对不懂武功之人动手,而且还是这个看上去有些小笨的家伙,今日若非他们经过,只怕他在这里困上数天也碰不到半个人影。

能在这里相遇,是他的运气,或许……也是自己的运气。

手搭在聂瑶腰上,腰肢纤细,似乎比女子还要柔软,身上有丝淡淡清香,天狼不知那是什么香料,只觉得跟他很配,清雅隽然,像廊下燃着的一炉檀香。

「你……可不可以别箍得这么紧?我又掉不下去。」半晌,发现天狼没有怪罪之意,聂瑶小心翼翼问,他不习惯跟人靠这么近,而且男人的气息不断在自己颈间吞吐,很痒不说,还很暧昧。

「掉过一次,就有可能掉第二次。」天狼淡淡道。

掉马还论习惯吗?聂瑶嘴一撇,好吧好吧,人家怎么说也是族长,想搂就搂好了,反正自己也没吃亏,靠在天狼怀里,就如背靠着个天然暖炉,还顺便给他遮挡风沙,聂瑶突然觉得自己这个郎中的待遇还蛮不错的。

有得享受他绝不会放过,舒舒服服靠着天狼眯了一觉,醒来时已日薄西山,大家下马在附近找了处避风树荫,天狼和奎叔,海英三人搭帐篷,聂瑶则帮海战起火热饭,他以前从未做过野炊之事,不过心性聪慧,跟海战学着做,居然做得有模有样。

海战少年心性,两人边烤饭边聊,很快就混熟了,聂瑶随口道:「你们族长很年轻。」

「是啊,但是他武功很厉害,十岁时就赤拳打死了豹子,连渭凉的兀克兄弟都怕他。」说起天狼,海战滔滔不绝。

兀克图,兀克豹兄弟是渭凉的族长,也是草原上最凶残狠毒的首领,渭凉族民最多,奴隶也最多,为扩充势力,这十几年中渭凉引发的征战不断,甚至影响边城安宁,直到后来聂璎镇守边关,兀克兄弟才有所收敛,只在草原上横行猖獗,连他们都对天狼忌惮,可见这个年轻男人的确有过人之处。

聂瑶看看在旁边搭帐的天狼,自己再怎么纤瘦,也是成人男子,被自己当靠枕靠了大半天,他却半点儿乏累模样都没有,似乎那健硕体内蓄藏了永无枯竭的生命源泉。

可是,一个草原上是无法容下两头烈豹的,近年来渭凉和风曜之间战乱频繁,似乎都想成为这里唯一的领主,不管他们谁赢,羌月还有其他小部落都将沦为下一个牺牲品,这也是赫连硬逼他当驸马的一个原因吧。本 文 为 耽 行 天 下 录 入 严 禁 一 切 转 载

「糊了!」聂瑶想出了神,直到海战的惊叫把他唤醒,才发现架上烤的干粮糊了大半,慌忙取下来,正手忙脚乱着,忽觉有些不自在,抬起眼帘,却发现帐篷已搭好了,天狼正立在旁边看他,属于野兽的辉冷墨瞳里意外的闪烁着温情笑意。

「你笑什么?」

天狼不答,走过来将一块方巾递给聂瑶,见他茫然,海战失声大笑:「瑶公子,你脸上都是灰。」

出丑了,谁让他以前不事庖厨呢,聂瑶擦了脸,将方巾还给天狼,冷不防被他揪住手腕,摊开手掌来看,聂瑶一惊,却听他道:「手生得很漂亮,十指不沾阳春水,真是大户人家出来的公子哥儿。」

手指纤柔颀长,掌心指肚稍有老茧,该是经常持笔之故,看着聂瑶跟海战学做饭,有些笨拙却很努力的模样,天狼暗暗好笑,握着他沾满炭灰的手掌,道:「今后这些粗活你不用干,让小战来就好。」

「咦?」聂瑶有些惊讶。

「你是我们的郎中,除看病外,其他任何事都可以交给别人做。」塞外鲜少郎中,所以牧民对他们极为敬重,凡事只要开口,自会有人抢着做。

干粮烘热后,大家分着吃了,又各自拿出酒袋喝酒,闻那醇浓酒香便知是烈酒,不过聂瑶还是有些心动,胳膊肘碰碰坐在旁边的天狼,「酒借我喝两口吧。」

天狼把酒袋给了他,却说:「少喝点儿,太多你会醉。」

「不会,我千杯不醉!」为证明自己没说谎,聂瑶仰头连灌了几口。

大家都笑了,海英道:「你看,你还没喝呢,就已经开始说醉话了。」

果不其然,几口酒下肚,聂瑶便脸泛桃红,星眸迷离,有些撑不住了,天狼将他手中的酒袋夺下,他们塞外人平时喝惯了烈酒,倒不觉得怎样,中原人是经不住这股烈劲儿的。

酒酣人醉,不多时便月上中霄,四周冷意漫上,大家简单收拾后回帐篷休息,聂瑶却站起身,负手仰头,摇摇晃晃向前慢走,不知他要干什么,天狼跟上,就见他走不多时突然脚下一踉跄,一跟头向前撞去,不及细想,天狼忙纵身上前,伸手扶住了他。

这人看似聪颖,怎么却总做些傻傻的动作,都醉成这样了,还负手仰天走路,不摔跤还等什么?

幸得天狼轻功不错,让聂瑶避开了脑袋磕地的惨状。聂瑶却不满地推开他,「我好好地在赏月,你干吗拉我?」

天狼仰头看看高悬苍穹的圆月,这才明白聂瑶散步的用意,被埋怨,他哭笑不得,「月亮有什么好看的?」

「这里的月亮很漂亮,而且离我们好近,不像中原的明月,高悬天边,远到永远无法触及到的距离。」聂瑶仰头凝视明月喃喃道,良久又把眼神转到天狼身上,「难道你不这么认为吗?」

塞外尽是旷野平原,天地连为一线,让圆月也有种触手可及的错觉,天狼去过中原,当然知道那里勾月晓星的冷寂,此刻见聂瑶星眸里水光迷离,正目不转睛盯住自己寻求答案,不由心房猛跳,恍惚道:「都很美。」

显然不太满意天狼的回答,聂瑶微皱了下眉,又向前走了几步,在一棵树下盘腿坐下,仰望明月幽幽出神,月华洒下,在他脸上漫起点滴银光,脸颊轮廓愈发显得细致柔和,像块未经雕琢的美玉。

聂瑶拍拍身旁,示意天狼坐下,然后很亲热地捏捏他胳膊,「你很结实,难怪能赤手打死野豹。」

「只是碰巧。」天狼一向讨厌跟人碰触,不过聂瑶是例外,淡香随着他的动作细细传到鼻子里,让天狼恍惚想到细雨下的串串丁香,于是默许了他的放肆。

「你的脚踝不痛了吗?」

「刚才敷了药,没事了。」聂瑶此刻的兴趣在天狼身上,手指顺着他的胳膊滑到手心上,上面印满了斑驳老茧,筋骨分错内敛,显示出主人深厚的内功修为,他抬起眼帘看天狼,道:「你跟传说中有点儿不一样。」

天狼剑眉一挑,「哪里不同?」

「草原上传说,你是狼子,身上流着狼的血,所以生性残忍暴虐,大家都说宁遇恶虎,不遇天狼,可是我不觉得你可怕,你长得好,功夫也好,还讲道理,不会动不动就甩鞭子。」最后一句是针对赫连有感而发的。

天狼脸色微微一变,他是弃婴,靠喝狼奶和生食猎物长大,被游牧人发现时已有两三岁了,没人知道他是怎么在狼群中活下来的,只知道他体内流着狼的血,同时也拥有着属于野兽的暴虐和坚忍,没人敢触犯他的忌讳,在他面前提狼子二字。

看看聂瑶,他明显已沉入酩酊,眼神如海,闪烁着艳羡的光芒,「你喝狼奶长大,所以这么厉害,早知道我幼年多喝些狼奶虎奶豹奶的话,一定也会变得跟你一样厉害。」

天狼哑然失笑,他的强硕与喝狼奶无关,而是每场生死搏战下的磨练,不过残忍暴虐的说法倒很贴切,草原,本来就是弱肉强食的阵地,要想生存,就得把自己所有阴险残暴的那面全部露出来,当一个人变得跟野兽一样毫无顾忌时,他会比野兽更可怕,没有选择,因为这里是强者生存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