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字体:

天师执位Ⅲ(12)

“你这个没有礼貌的人类!”它仰面躺在地上呻吟。

对于曾是阴界信使的阴鹰来说,张玄是个很独特的存在,他另一个身份有多强大有多张扬,现在就有多笨蛋有多废柴,所以虽然它曾一度因为张玄的身份对他崇拜有加,但没过多久,在切身体会到那个海神形象只不过是昙花一现后,它就又恢复了以往的倨傲态度,对它来说——封印了神力的海神跟普通人没什么区别,根本没资格让它崇拜。

“原来乔说GREEN BACK就是你啊,”无视阴鹰的满腔愤恨,张玄上前掐着鹦鹉一边的翅膀把它提了起来,逗弄似的来回晃了晃,问:“好久不久,你又肥了不少,意大利面吃多了?”

“人类,你会为你的无礼付出代价!”

“乔用哪家快递把你送来的?不仅派发迅速,还可以托运活物?”

“我怎么知道?”完全鸟对人讲,汉堡翻了个白眼,决定放弃在张玄面前维持神使尊严这种无聊的事,反问:“难道你认为那些混黑道的家伙在发货时,会征询一个邮递物品的意见吗?”

“所以你是被法术禁锢后派发来的?”张玄啧啧嘴,松开了它,说:“乔最近有勤练法术啊,这么轻易就制伏你了。”

什么叫轻易?根本就是两个人类狼狈为奸,欺负它一只鸟而已!

想起自己被当成毛皮玩具送快递,汉堡就相当不满,在空中拍打着翅膀,愤愤不平地喷着气。

张玄没去理会一直念的纤细心理,而是想到另一个问题——以乔的势力,在这么短定的时间里把汉堡快递回来并不稀奇,可是它是怎么闯进这里来的?

“你知道这个结界?”

“我被塞在托运箱里,怎么可能知道?”汉堡不爽地反驳。

还好它弄成皮毛玩具,没直接感受到一路颠簸,不过一觉醒来就发现箱子被拆了,它还没搞清楚是怎么回事,就被人从盒子里拿出来,扔进了这里,那人用法术掩盖了模样,它什么都没看到,只能感觉到那人道法很强,是个修为高深的家伙。

道法很强?张玄眼睛眯了起来。

做出这个空间结界的人道法就很强,可他偏偏又能驭使阴魂恶鬼,这让张玄想起了驭鬼师一门,但很明显这个人的法力比驭鬼师还要强大,蓝眸左右看看,经汉堡一闹,原本充斥着空间的鬼魂消散得干干净净,迷雾渐散,看来结界已经破了,可他却不想离开,只想着聂行风消失前说的话。

“我在五岁的你身边……”

“五岁的你”是什么意思?难道说董事长在危险将至的瞬间将自己移到了过去的年代?张玄被自己的猜测吓了一跳,随即又想——五岁时的我,都做了些什么?

脑海里迷迷荡荡,好像经历了很多事,但仔细去想,却又觉得很模糊,他秀眉皱起,走到那个将聂行风困住的法阵中。

“啊!”汉堡在他周围徘徊,边看边说:“这里罡气好重!”

“我怀疑这个法阵除了捆缚外,还有其他作用,也许你可以帮我解开谜团。”

“为什么要我来?”

“因为你是北帝阴君的信使,阴气很强,可以镇住法阵里剩余的罡气。”

“你还是北帝神只呢,你解开封印的话……”

“有你在,我何必多费功夫……”

“你!”

看着气得抓狂的胖鹦鹉,张玄微微一笑,他不会告诉这只自恃甚高的鸟类,从进了结界后,他就感觉到某种强大的力量正在不断妄图镇住他的灵力,这个时候他不敢胡乱解印,如果有人趁机利用他的法力的话,那将是个很糟糕的结果,他可不想因此被董事长埋怨。

汉堡跟张玄眼瞪眼,从那对蓝瞳中读解到了自己即将面临的危险,它发完脾气后,立刻拍拍翅膀想走人,张玄早有防备,弹指做了个禁锢结界,将汉堡困住后,索魂丝一扯,便将它困住拽了回来,伸手握个正着,只留鸟头在指缝间乱动。

汉堡见逃不走,便扯开嗓子,为自己争取权益,叫道:“你要搞清楚,张人类,我不是你的世神,你无权指挥我做任何事!”

“但你跟乔签有契约,作为他的师父,我让你做点事无伤大雅吧?”

“我抗议,那是不平等条约!”

“所以我才在这里欺负你啊。”

这世上怎么有人可以厚颜无耻到如此境界!

听了这些一本正经的反驳,汉堡顿时翅膀抽搐,要不是被抓住,它恐怕会直接跌到地上,这些没再给它反驳的机会,握住它的手扬了起来,说:“让我们来玩一玩愤怒鸟吧?”

“不要!”

反驳被无视,张玄手中运起灵力,就要将它扔进法阵眼中,地面突然出现一层波澜,随着波澜不断向外延伸,正中淡色金光汇成一个巨大漩涡,向他们笼罩而来。

张玄凝神屏气,静静看着金色漩涡,仿佛有无数只白森森的手臂从里面伸出,向他抓来,妄图把他扯进不知名的空间。

“喂,你怎么了?”汉堡看不到幻象,只觉得法阵之气让自己很不舒服,见张玄神情淡漠,瞳色转暗,隐隐露出属于海神的倨傲霸气,它的声调立刻委婉了很多,问:“大人,您看到了什么?”

“很有趣的东西,”张玄露出微笑,迎着诡异幻象大踏步走了过去,说:“我非常有兴趣去走一遭。”

第五章

聂行风从混沌中醒来,首先的感觉就是——暗。

这已不是张玄跟白狐争斗的午后了,而是夜晚,房间里一灯如豆,微弱的灯光将两道身影拉得很长,房屋布置制式简陋,不像是他们的家,倒更像是旅店。

坐在对面桌前写字的瘦小侧影映入聂行风的眼帘,是张玄,不过似乎稍微大了那么一点。

“学习跟学法术一样,要专心,”他听到张三说:“你总听雨声,能帮你把算数做好吗?”

聂行风这才注意到外面的淅沥雨声,雨势不大,一点点打着枝叶,传来空洞声响。

被训斥,张玄放下手里的铅笔,转过头,说:“不是啊师父,我在想这里到底有没有鬼呢,如果有那就点出现嘛,我们打完怪就可以赶路了。”

“这世上哪有那么多鬼怪?大部分时候都是那些鬼在装神弄鬼。”

淡淡酒香传来,聂行风知道张三又在喝酒了,不过这句话说得真经典,鬼怪灵力有限,很难真正伤人,多数是装神弄鬼,把人害得心虚,才能趁虚而入。

张玄也连连点头,问:“那师父,是不是打怪就不用写算数了?”

“不可以!”张三打断徒弟的妄想,品着酒说:“你已经六岁了,不能再整天跟着我混,我跟校长说好了,等回来后,就让你去上学。”

原来他一晃神,一年时间就过去了,不过看张玄身板没长多少,一点不像六岁孩童应有的个头。

听着张三的话,聂行风幻想了一下张玄背着小书包上学的模样,张玄却眉头紧皱,显然是不想去,说:“可我不想跟师父分开嘛,师父你不上学不一样可以赚大钱?为什么我要去上学?”

“你总要有一技傍身,现在大家都不信这些了,光凭降妖捉鬼养活不了自己的。”见张玄还要反驳,张三说:“别再啰嗦,这件事我已经决定了。”

张三平时说话随和,但该硬的时候决不妥协,张玄明白,没再反驳,叹了口气,拿起笔重新写算数题,只在嘴里小声嘟囔:“明明就是自己心情不好,才拿徒弟开刀。”

“你在那里咕哝什么?”张三训他,“你是师父我是师父?”

“我说——”张玄笑嘻嘻地回:“师父你不想回去,那就不要去嘛,干嘛搞得自己这么不开心?”

聂行风感觉张三在听了这话后,心情沉落下来,叹气道:“我没不想去,只是担心擅自回去,师父泉下有知会不高兴,不过师恩如山,得知他过世了,又岂能不回去上柱香……”

“可是你师父都死了很久了啊,骷髅的话,每一个都差不多,干嘛要跑那么……远,去看一个在我们家乡到处都可以看到的东西?换了是我,被人看到自己死后的丑模样,也会不高兴的耶。”

听到这里,聂行风很想抚额头,真是童言无忌,不过以张玄看淡生死的个性,他会这样像一点都不奇怪,只是不是每个人都会像他这么豁达,张三听了这话,倒没生气,反而扑哧一笑,谈道:“傻孩子,等你跟我一样的时候,就会明白了。”

“等跟你一样的老吗?”

这句话惹到了张三,一下子跳起来,骂道:“为师正当壮年,哪有老?”

“比我老很多耶!”

“混账,没大没小,我说的跟我一样是指……”

张三骂到一半,眼神跟张玄对上,猛地打住了话茬,拿起拦在旁边的拂尘向他打去。

其实张三所谓的“一样”是指张玄成为普通人吧?可惜这个来头颇大的家伙注定不可能成为普通人。

看着张三追着徒弟乱打,聂行风想笑,眼瞳却不由自主地湿润了,透过对面的镜子,他看到张三真的老了很多,现在的他明显不服六年前的清秀模样,毕竟照顾孩子是件相当辛苦的事,尤其对一个没有经验的男人来说。

只是不知张玄将来要怎样做,才能报答这份养育之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