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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师执位Ⅲ(197)

身后是成堆的恶鬼阴差前仆后继,

究竟是谁布下这一个又一个的局,

只为了让张玄阴阳两界再无容身之处?

第一章

「鸳鸯茶啊鸳鸯Tea,你爱我啊我爱你……」

某个装饰华丽的房间里传来无聊的哼歌声,张玄懒洋洋地靠在香妃塌上,床榻两侧是冰梅纹透雕碎花的栏板,花蕊由各色宝石嵌成,跟角落里的数对明珠相互辉映,照得整个大厅通亮,也让桌上的火烛成了摆设──至少在张玄看来那是摆设,正常人不会用纯金当烛台使用的。

但这里不止是烛台,连桌椅壁饰甚至帏帐挂钩都由金银珠玉做成,端的是一个金碧辉煌,张玄一边哼着歌,一边琢磨他手里的玉茶碗值多少钱,不过到最后他也没琢磨出个究竟,反正这里随便拿出一样东西,哪怕是现在套在他身上的长衫,可能都比他这个人值钱。

可是回不去的话,就算是黄金玉石也同样一钱不值啊。

跟预料中的地牢重刑相比,现在他们的生活简直可以说是天堂,当然,天堂也不是完美无缺的,就比如说自由,看看手镣和连在镣子间的炼条,张玄乐观地想,幸好这不是金子打造的,否则他连喝杯茶都有困难。

行动被限制,就算这是皇宫,在张玄看来也乏味之极,没滋没味地喝完茶,他大叫:「来人,换新茶!」

没鬼理他,除了特定时间会有鬼差来给他们送食物外,这里就不会再有鬼出现,张玄只是无聊乱吼一气,像是为了帮他解闷似的,对面传来钟魁的声音。

「磬叔,你到底在写什么啊?你有什么话直接说就好了嘛,你是不是在问娃娃?我也不知道他去了哪里,不过应该过得比我们好吧?」

听到他们提起娃娃,张玄跳下床,走到门口,钟魁跟林纯磬并肩坐在门口的地上,林纯磬拿了根小树枝在地上乱画,钟魁在旁边看,手里还拖着锁魂炼,炼子另一头系在林纯磬的腰间,以防他乱跑。

这本来是马面的工作,马面投靠敌人后,这活就转给了钟魁,不知出于什么原因,那些人没把林纯磬带走,而是把他们关在一起,唯一的区别是两人手上没有加手镣。

真是差别待遇啊,张玄想,没办法,谁让现在三人当中他的法术最高呢,为了防止他逃跑,人家多做些防范措施也是情有可原的。

林纯磬原本一直低头在地上乱写,看到张玄过来,立刻站起来冲到他面前,似乎想说什么,可是又想不起来,急得直皱眉头,手指反覆蜷伸着,又在他眼前来回走动,不断张合嘴巴,来发泄自己的焦躁。

「磬叔,你转得我的头都晕了。」

张玄知道林纯磬是想跟自己说什么,但孟婆汤的功效太可怕了,只一口就完全洗掉了记忆,他没指望林纯磬会想起来,任由他在原地苦想,自己走出门,准备去户外允许行动的范围内散散步,谁知他前脚刚出门,林纯磬后脚就跟了上来,亦步亦趋,像是把他当前辈似的追随,导致钟魁也不得不跟着一起出来。

自从在阴间重逢后,林纯磬就一直是这样的反应,随时随地巴着张玄不放,赶又赶不走,只好随他了。之前被林纯磬算计,张玄曾多次设想要怎么报复回去,但怎么都没想到会是这样的状况,面对失忆的林纯磬,他的气也消了,跟以前一样的叫他磬叔。

张玄带着像随从的两个人在外面有限的空地里转了一圈,感觉到困乏,他折了回来,眼神落在林纯磬画的图上,发现是几个小人,其中一个的脸画得狰狞邪恶,难怪钟魁会说是娃娃了,娃娃发脾气时的确很可怖。

见张玄对图画感兴趣,林纯磬很开心,拽着他的衣袖用力指地上,却不说话,张玄看了半天看不懂,只好说:「别担心娃娃了,那小家伙现在一定比我们好。」

「不、不是娃娃!」

「那是什么?」

「恶……鬼……杀……人……」

「磬叔麻烦你不要说话拖这么长好吗?这里除了我全是鬼,这种声效吓不到谁的。」

其实林纯磬不是故意把声音拖长,而是考虑事情花了他太多时间,张玄无所谓的态度让他很生气,突然揪住他的衣领大吼起来。

相处这么久,第一次看到林纯磬发狂,钟魁慌了手脚,急忙拽住铁炼往后拖,谁知林纯磬力气很大,拚命拉着张玄不放,揪扯着就听刺啦一声,林纯磬被钟魁拉开了,张玄的衣袖也被扯碎了一个大口子,他看看撕碎的袖子,有点心疼,叫道:「靠,这衣服很贵的唉,磬叔你活着就折腾我,死了还不肯放过我,不喝孟婆汤,一直缠着我到底是想怎样啊?」

见他发脾气,林纯磬不说话了,抱着头蹲在地上生闷气,钟魁在旁边看得又好气又好笑,说:「算了,他都不记得你了,你生气也没用。」

「不记得我还这么折腾我,这怨念是有多深啊。」

张玄仰头看天,却只看到一片阴沉沉的黑雾,酆都里是没有晴日的,甚至连光明都没有,唯一的光亮出自于房间里的明珠光辉。

他们被俘虏后就被带到了这几十坪大小的地方,好吃好喝的伺候着,但出了这片天地就不一样了,张玄曾尝试去走廊的另一边,但看到那边配挂兵器凶神恶煞般来回巡逻的鬼差后,他就二话没说,非常老实地退了回来。

想想目前的处境,张玄郁闷地往柱子上一靠,钟魁跟过来,整理着手里的铁炼,问:「你说娃娃真的没事吗?」

「没事的,你知不知道这是谁的地盘?」

「坏蛋的。」

张玄被噎了一下,看看钟魁认真的表情,好吧,他这样说也是没错的,只是跟自己预期的答案有些偏差。

「是罗酆鬼帝的。」他说:「如果我没猜错,他不会伤害娃娃。」

娃娃被抓走时张玄也很着急,但后来看到那阵仗以及马面的反应,他心里就有底了,在酆都跟罗酆王对抗对他完全无利,在搞不清对方的用意和目的之前,他选择了被俘。

罗酆王对他们的招待还算礼到,除了看不到娃娃之外,不过这更肯定了张玄最初的怀疑,罗酆王抓走娃娃不是要害他,恰恰相反,是保护。

「为什么是保护呢?」钟魁不解。

这件事就说来话长了,不过反正现在有的是时间,张玄去倒了杯茶,正要润润喉来解释,林纯磬突然跳起来,冲到他面前,钟魁没防备,被带了个跟头,就听他叫:「聂……聂行风……」

「董事长?」

陡然听到聂行风的名字,张玄眼睛一亮,谁知下一秒林纯磬就双手卡在了他的脖子上,双手用力收紧,眼睛瞪得大大的,叫:「杀你,他……杀你……」

张玄被掐得喘不过气来,抬脚去踹,可惜力道再大,对鬼来说也毫无用处,钟魁在后面用力拽铁炼,在拽了半天发现没效果后只好放弃炼子,直接抱住林纯磬的腰甩到一边,没想到林纯磬发起狂来力大无穷,被甩开后又向张玄冲过来,仓促之下,钟魁迎面拍了他一掌,刚好掌心拍在他额头上,林纯磬晃了晃,终于消停了,翻了个白眼一头栽倒在地。

钟魁没想到自己这掌威力这么大,忙蹲下来查看林纯磬的状况,半天没见他有反应,担心地说:「会不会把他打死了?」

「他本来就是死的。」张玄揉着被掐痛的脖子直咳嗽,没好气地说:「盯紧他,等他醒来再补一掌。」

「喔。」

钟魁盯着林纯磬看,感觉短时间内他醒来的可能性不大,正要安慰张玄让他放心,一抬头,竟看到不知何时一只鬼魅出现在他身后。

张玄还在揉脖子,发现钟魁眼神不对,顺着他的目光转过头去,就砰的一声,成功地撞在了冷冰冰的铁片上──鬼差站得离他太近了,几乎到了贴靠的程度,阴冷气息逼来,张玄本能地往后一跳,当看到距离自己几公分外的是张狰狞鬼面时,强烈的视觉冲击下,他失手把玉茶杯扔到了地上。

鬼面反应很快,在茶杯堪堪落到地上时,他用脚面拖住往上一挑,玉杯就又凌空飞了起来,落到他手上,他一言不发,把玉杯递还给张玄。突发状况前后不过几秒钟,等张玄从惊讶中回过神,他已经把玉杯接了过来。

不知是不是被林纯磬掐得太狠的缘故,张玄发觉自己的心房还兀自猛烈地跳个不停,手也在发颤,为免再把玉杯打碎,他把杯放回桌上,再往后退开几步,上下打量这位诡异冒出来的鬼差,喃喃说:「谢谢。」

鬼面手上提了个大饭盒,该是负责他们伙食的鬼差,不过他是第一次来,之所以叫他鬼面,是因为他右面大半张脸布满疤痕,而左边由眉间斜到颧骨后方则由一张银面具盖住,银面遮住了里面的模样,但从右边的伤痕来推测,他左脸的状况应该更糟糕,导致不得不用面具遮丑。

鬼面长得很高大,同样的鬼差服装套在他身上,把他的身形衬托得相当抢眼,眼瞳灰蓬蓬的,上面像是被某种怪异的符咒遮盖住,看不到一丝神采,头上和脖颈用相同的黑布包住,彷佛怕冷似的遮得严严实实,脚上踩着黑马靴,一排银钉连接成鬼头纹络,跟腰带上的花纹形成配套装饰,双手护腕上也有类似的银钉配饰,银饰一直连到指间,遮住了他右手上突起的伤疤,这与众不同的服饰带出一种别有的煞气,也让人不自禁地猜想他衣服下的肌肤可能更狰狞可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