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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师执位Ⅲ(473)

那不是属于钟魁的脸盘,他不喜欢钟魁顶着这样一张漂亮到妖异的脸,但此刻却觉得这样的表情很适合他,这么纯真灿烂的笑容是只有钟魁才拥有的。

但笑容仅仅是昙花一现,那张笑靥很快就消失在了马灵枢的视线里,随即属于钟魁的身躯也消失了,他全身的骨骼被犀刃震碎,散落在地,手里的噬魂镜也断成了两半,从手中失落,滚到了骨块之间。

第十章

「钟魁!」

几乎不敢相信眼前的事实,马灵枢失声叫道,他忍住身上的剧痛向钟魁伸过手去,但对方没有再像以往那样回应他,触手可及的只有一堆冰冷的白骨。

张玄跟聂行风同时停住了脚步,两人忘了还在威赫四方的剑气,一齐盯着那堆碎骨,前几次钟魁都会很快复原,然后健气地爬起来跟他们打招呼,但这次没有,他们就看着那堆白骨渐渐化作粉末,夜风吹来,粉末随风飘散,刚才还活蹦乱跳的一个人就这样消失在了他们眼前,只剩下他身上戴的那条金链。

「看来这柄才是真的,」无视他们的怔愣,傅燕文摆弄着手中的犀刃,微笑说:「真是要感谢他了,可以让我试刀。」

张玄不说话,眼神从白骨转向傅燕文,蓝眸里杀气四溢,傅燕文耸耸肩,漫不经心地说:「死个人而己,反应这么强烈,可一点不符合身为北海之神的玄冥形象,再说他也不算人,这种怪物根本不应该存在于天地之间……」

砰!

话音未落,张玄手中的金锏已向傅燕文迎面击来,跟刚才的气势远远不同,在金光击来的同时,傅燕文听到了属于上古神兽咆哮的怒吼,他不敢托大,急忙问身躲避,谁知聂行风也挥起犀刃向他劈来。

随着法器祭起,咆哮声加重,张玄朝向傅燕文勾起指诀,冷声喝道:「诛邪!」

半空中传来喧嚣奔腾,傅燕文抬起头,发现刚才还神威显赫的天剑被突然翻卷而起的云海掩住了,云海以极度恐怖的速度向他奔来,途中逐渐化作庞大的兽类摸样,似是白虎,又似苍龙,眼见自己即将被翻云吞噬,他不敢再战,晃动犀刃暂时抵挡住逼来的煞气,趁机隐形逃通。

傅燕文消失了,张玄的戾气却没消减,迎空并指做出挥斥的指诀,龙神当空一个盘桓,再次冲入剑阵,就听空中炸响接连不断地落下,四方悬空的神剑被拦腰截断,龙神又转向其他地方,在山林间呼啸奔腾,地面被惊动了,不断发出震颤,仿佛在应和上空的神力,好一阵的地动山摇,仿佛整座青辕山都将塌陷一般。

「董事长,我们的神力好像恢复了。」冷眼看着眼前亮如白昼的景观,张玄冷冷道。

手被握住,聂行风没有回答他,只是用自己的气息帮他安抚戾气——张玄脸色苍白,就算他真的恢复了,这样任性的驾驭龙神破阵对他伤害很大,张玄的心情他明白,但他不希望张玄以这种方式折磨自己。

感觉到聂行风的担心,张玄的心绪稍微平复,挥手收了龙神,诛仙降阵还没有完全破除,但半数被搅得稀烂,短时间内无法再现它的神威,附近一些枝叶被天火烧着了,在风中发出刺啦刺啦的响声,透出激战过后的寂寥。

张玄把目光转向钟魁,那里连骨灰也散尽了,马灵枢走过去,将仅剩的断为两半的噬魂镜捡起来,他的手明显在发颤,尽管他的表情看起来很平和。

「我终究没能救得了他。」许久,马灵枢轻声说。

也许马灵枢是感应到了什么,才会特意来常运,但现在这已经不重要了,聂行风想安慰他,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身为犀刃的主人,他比任何人都清楚被犀刃击中的后果,犀刃斩神杀魔,更何况一个存在奇怪的鬼魅。

「犀刃杀的是恶吧?」马灵枢问他,「可钟魁从来没做过恶事,所以傅燕文手里那一柄是假的法器对吗?」

聂行风看看自己手里的犀刃,无法作答,倒是张玄先开了口,轻声说:「我不会杀傅燕文。」

张正从法阵里跑了出来,眼前一切他看得清清楚楚,听张玄这样说,不由惊讶地看过去。

觉察到众人异样的目光,张玄笑了,冷声道:「死亡这么幸运的事他没资格拥有,我要让他每天都活在痛苦中,永无尽头!」

山峰震动逐渐停歇后,汉堡第一个出现了,它追着大家的气息飞过来,向张玄汇报工作。

「我们把常运那些小鬼都安顿好了,谢非在照顾张燕桦,苏扬在跟院长叙旧,看你们这边的情况,一切应该都搞定了吧?张雪山死了吗?是谁干掉他的?我赌是钟钟学长,以我的推断,张雪山是逃不出马家人的诅咒的,这是他的宿命。」

没人理它,汉堡左右看看,又继续往下说:「魏炎也来了,我发现警察他们也是掐时间来做事的,每次都是我们把事情解决完,他们就出现,要对一下口供吗?别到时候大家的说法不一致。」

四周依旧无声,品出气氛不对头,汉堡的眼睛在附近扫了一圈,叹道:「看来你们这边也战事激烈啊,不过总算是结束了,钟钟学长呢,他不会在大家拼命的时候找地方偷懒去了吧?」

在这里所有人当中,汉堡最关心的是钟魁,因为只有钟魁会跟它讲八卦,可是它问完后仍没有得到回答,张玄走过来,将金锏归还给马灵枢,马灵枢接了,又将噬魂镜用手帕包起来,跟金锏一起收好,转身离开。

「等等,那不是娃娃给钟魁的镜子吗?怎么碎掉了?」汉堡终于感觉到不妙,小心翼翼地问:「他不会是出事了吧?」

「他死了,」最后还是张正回应了它,「也许该叫魂飞魄散教。」

「不会吧不会吧,钟魁这个人最命大了,我之前把他的头敲下来,他都可以自己再按回去的。」

汉堡用力摇翅膀,以表示它无法接受这个事实,但很快它的摇翅螃动作变得僵硬,这是真相——大家的表情证明张正没说谎,如果钟魁没出事,在把问题解决完后,他们的反应不该是这样。

一场恶战过后,天已经蒙蒙亮了,魏炎拿到了搜查令,带领重案组的人来搜查,可惜他的到来并没有帮到大家太多的忙,张雪山已经死了,一直被张雪山附身的张燕桦虽然醒了,却神智恍惚,除了谢非,其他人的靠近都会引发她的歇斯底里,钟魁也死了,导致计程车司机被杀一案又回到了起点——

事实真相是附身张燕桦的张雪山杀的人,但这个真相不仅无法通过审判,就连警方这关都过不了,再加上常运附近被火烧的惨状就在眼前,魏炎无法视而不见。

为了尽快解决麻烦,聂行风让魏炎看了照片,将当晚他们的经历除了傅燕文那段外都坦言告知,幸好有苏扬拍的一系列照片为证,魏炎在一阵状态动摇后,终于接受了事实,却忧心忡忡地说:「就算我相信这一切,上头也不会信,法官更不会信,这报告该怎么写?」

张玄在一旁听得心烦,找了个买饮料的借口出了房间,他相信这些事聂行风会摆平的,不需要自己来烦恼。

他走出楼栋,在附近的长椅上坐下,天已经亮了,周围还存留着激战过后的惨烈,有几个小孩子在草丛中拍来拍去玩捉鬼游戏,他不知道那是人类还是阴灵化成的,只觉得他们很可爱,大概钟魁小时候也是这样每天过着同样的生活。

鼻子有点发酸,张玄抽抽鼻子,发现自己的感情受钟魁的影响很重,嘴角却不自禁地翘了起来,因为他发现了一个大家还没注意到的秘密,这个秘密让他的心情顿时好了许多。

一瓶水递到了他面前,他还以为是聂行风跟过来了,抬起头才发现是张正。

「听说你要喝水,我就买了,虽然我知道你并不需要,」张正在他旁边坐下,说:「一晚上出了这么多事,就算是你,大概也没心情喝东西吧。」

张玄接过了水,坐在长椅上不说话,张正看看他身上的一道道血痕,又问:「你的伤怎么样?」

「小事,回头徐涂药就行了。」

一个小药板递给了他,张正说:「刚好我有准备。「

张玄没接,「不用,反正也不是什么大伤。」

「跟死亡相比,这的确不算什么。」张正点头认可,「有时候我挺佩服聂行风的,在朋友死亡过后,他还可以那么冷静地跟警察谈判,说出一番票亮的解决方案来。」

「因为你不是他。」

张玄回应得很冷淡,对于张正对聂行风的误解,他没有特意去辩解——朋友出事,他相信聂行风心里比谁都难过,但要做的事还是一定要去做,常运的问题也要及早解决,他不能因为自身的情绪而置之不理。

这就是聂行风,这种冷静他无法做到,他相信张正同样不行。

像是没注意到张玄的漠然,张正又自顾自地往下说:「没想到你会为钟魁的死亡这么在意,如果换做是我,你会在意吗?」

「不会,因为你不是个可以为了朋友牺牲自己的人。」说完后,张玄转头反问他,「你有朋友吗?」

张正不置可否,张玄也没等他的回复,直接说:「抱欲。」

「你不用道歉,我的确是个自私的人,在这方面我们还挺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