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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洁西毒/出版名:唱情歌的少年请别忧伤(35)

“那种照亮一切,温暖一切,包容一切,的力量。”沈自横代替她说出了那些话,他的眼里有一种异样的光芒,闪闪烁烁,媲美晨光,“你也有这种力量。”

三六场

“啊?”沈自横的话叫简小从一怔,抬眸相望,他又被圈在橙光里,温暖而干净的样子。那一刹,她的脑海里闪过了一个想法——关于沈自横那句“你也有这种力量”最单纯的涵义。

沈自横收回落在简小从身上的视线,语气转平:“你不必多想,这不会是你的负担。”他看得到她的挣扎看得到她的艰难,他总是觉得,他是一路坎坷的走来的,他可以承受很多痛苦,她不行。

他来良村四五天了,每天早晨都会来这里看日出,有时作画,有时只是坐在一隅静静的等待这一出一出的升腾,光热,强大。似乎是在不知不觉中,他已经习惯了太阳的力量,以致每天他回到住所的时候,身上总是散发着那种自然温暖的气息,他能感觉到,那就是她的气息。

她绝不知道自己给他带来的改变有多么大。

“你大概没看过这里的夕阳。”沈自横突然弯弯嘴角,笑着说,“这里的日落也很美。”

“可以想象到。”可以想象到你一个人坐在这高高的山顶,天地间只有你一个人的样子,夕阳,会让你更加寂寞吧,简小从想。

想着想着,她就生出了一种冲动,距离他如此近,她没有丝毫犹豫的伸出双手,从他腰间穿过去,手在背后交叉抱住了他。

她想任性一些,做一些符合自己原始冲动的事。压抑着自己,管束着自己,然后谴责着自己,实在叫她难受。

她只感觉到双臂中的身体微微颤了颤,然后,她把一半脸贴在他胸口的位置,聆听着他的心跳——很快很快,快得让她觉得感同身受,快得让她觉得:这样的频率,会窒息么?

沈自横半晌没有反应,只有唇间无意识溢出来的字节:“你这是……做什么?”

简小从在沈自横的衬衣上擦了擦脑袋:“只是单纯想抱抱你,你总是这样……一个人,你总是这样……”简小从没再说话了,她内心也一直起伏很大,总也找不到合适的语句来形容自己的所思所想。

“我很可怜,是么?”沈自横的声音幽幽的,表情也幽幽的。

简小从摇头:“不该是这个词。”

沈自横的手仍旧僵硬的垂在身侧,他其实很想很想拥住她,他有太多的气力想要发泄,可是,他更怕一旦拥住,就再也不舍得放开,他不希望自己变成一个为爱而卑微而计较的男人,暂时,他还能看清自己的路。

几不可闻的叹了口气,他问:“不该是这个,那该是什么?”

简小从道:“心疼,越熟悉你,这种感觉越浓。”

沈自横无声的笑了:“谢谢,不过,听起来好像还是因为我可怜。”

她不是听不出话里的内容,可是,抱着他的感觉已经充斥了她整个的感官,这样一个怀抱竟突然让她这样安宁舒适,仿佛是因着这怀抱她才认识到自己这段时间有多累,仿佛是这个怀抱才让她意识到,她似乎很久没有睡过一个安稳的觉了。

闭了闭眼,她双手的力道加重了一些,嗫嚅道:“沈自横,抱我。”

这话入了沈自横的耳朵,他的心立即扎扎实实的狠跳了一下,感觉像是被什么尖锐的铁器扎了一个深深的洞一样。他的眉头紧紧皱着,有很长一段时间,他的身体一直保持着僵硬的姿势,一动不动。

简小从又拱了拱脑袋:“我很累,很累很累,从没这么累过。”声音软糯,语气里透着委屈,格外的委屈。

不多时,沈自横的衬衫上就泛起湿气。

她是真的累了,没有人告诉她她该怎么做,对沈自横多一分了解,不论是好的还是坏的,她就对他多一分渴望,她如此清晰的知道自己这样的心态和行为有多不要脸,她如此憎恨自己不受控的感情,可是,她真的没有办法,就好像此刻,她一点也不想再回到村子里的那个旅店那间房间,她一点也不想再看到何忘川……不是讨厌,只是无法面对。

她想,她这样的人真算得上是无耻之徒了。

沈自横终是抵不过她的脆弱,再不犹豫,一把拥住了她。他在心里告诉自己,这一抱,你不放开,我不会放;就算你放……我也不会轻易允许。

两个身影在这日出之后的早晨,一寸一寸的收紧彼此的双手,以一种分外和谐的姿势贴近着对方,所有的力气都在将彼此的距离拉近,再近,近得毫无缝隙。

温暖的初阳大方的替他们记下了这一刻。

下山时,两人都是笑意盈盈很满足的神情。

不过,这种满足终止于何忘川的出现。

何忘川远远就看到了两人,他一大早起床,简小从就已经不见了。旅馆的大妈说她很早就出门了,他几乎想都没想就知道她去山上看日出了。

她离开了三个多小时,他在那个通往山上的巷口等了她一个多小时。

何忘川的目光一秒都不曾落在沈自横身上,他只温柔而心疼的看着简小从:“饿了吧?地图上说前面不远有一家很好吃的早餐店。”他拉过她的姿势那样自然,自然到简小从下意识的推拒都被他不着痕迹的移开。

就在距离沈自横三步之遥的地方,何忘川忽然停住,用中气十足的声音道:“谢谢这位朋友陪她一起看日出。”

合适,得体,滴水不漏。沈自横立在原地,冷笑道:“我和你并不认识,还请别用朋友来称呼我。另外,该是我要谢谢她……”沈自横毫不掩饰的柔情目光直直的落在简小从脸上,“……是她陪我看日出。”

何忘川的脸上看不出分毫的内容,只有简小从感觉到了他的手在她肩膀上暗暗施加的力量,晌久,他竟然掀着笑意回头对沈自横道:“以后不会有这样的机会了。”

沈自横冷“哼”一声,用一种格外嘲笑的语气道:“这个,你还决定不了。”他不是一个喜欢和人争执的人,大部分时候,他喜欢一句话把对方堵死,然后潇洒离去。比如此刻,他扔下这句话,带着一种丝毫不逊于何忘川的气场转身走开。

何忘川看着沈自横的背影,双眸幽深起来。

三七场

巷尾的早餐店是一间瓦罐汤店,店门口热气蒸腾的各色小笼包一笼一笼的码着,堆得很高。

人很多,笑容可掬的店老板很热情的把何忘川和简小从引进了店里,觅了一个刚空下来的位置,对二人道:“两位要吃些什么?本店特色是,汤包肉包小笼包,两位要来一笼么?”

何忘川道:“来两笼灌汤包吧。”话毕,他的注意力又移向店里的白墙上贴着的大菜单,目光流转间,又淡淡道:“再来一份乌鸡汤和一份老鸭汤。”

店老板又笑着离开了,店里人声嘈杂,简小从和何忘川隔壁坐的是一家三口,后面坐的是三个年轻女人,前面坐的是几个学生模样的男女生。简小从有些局促的想找些其他的焦点,恰在这时,隔壁桌的一家三口有了些小争执。

那个“太子爷”一样的小男孩被灌汤包烫到舌头,一直唧唧哇哇的哭着,小男孩的妈妈一边安抚着儿子,一边嗔怪的对丈夫说:“早叫你别点了,孩子还这么小,哪会吃什么汤包?”

小男孩的爸爸大气一笑:“这孩子总是图新鲜,被烫到舌头了就知道吸取教训了。”

听到这话,小男孩哭得更凶了,有些吵。

简小从转过头,正对上何忘川一眨不眨盯着她的视线。

“我……我……”简小从结结巴巴的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何忘川表情温和,没有丝毫令人不安的因子,他甚至柔柔开口:“小孩子总是喜欢新鲜的东西,而且,都抱着不撞南墙不回头的决心。”顿了顿,他又意味深长的看着简小从说:“如果非要烫到舌头才能意识到新鲜并不都是合意的,实在太晚。所以,如果我是那对父母中的一个,我会事前就遏制住他的好奇,相对于被烫伤而痛得流泪,我希望我所爱护的人,能够避免这种伤害。”

他是在把她比作那个出于好奇想吃灌汤包的孩子,他是在告诉她:他不希望她走弯路。

她垂下眼眸,许久才鼓足勇气道:“可是,我并不是小孩子。”再抬头时,她的眼神里多了一份坚定,坚定得坦然,她也许对他有愧,但她对沈自横突来的爱无愧。沈自横替她挑明了这件事,她也免去了自己对何忘川坦白的那份艰难,那一瞬,她不知道是哪里来的勇气,突然深深吸了一口气,缓缓道:“忘川,我想和你……”

“小笼包来了。”何忘川没有等她开口,转以一笑,顺便接下了店老板端来的小笼包。

替简小从摆好小碟,筷子,瓷勺,瓦罐汤,在简小从再开口之前,他突然伸手替她拂开了粘在嘴角的乱发,笑意款款的说:“最近你脸色一直不好,这里的鸡汤虽然比不上家里炖的,却也是有营养价值的,快喝吧。”

说完,他先垂下头,拿了瓷勺,优雅的喝起自己的汤。

简小从刚升起的那股勇气瞬间又被无声的化解了,她瞠着两只眼睛,看着何忘川自如得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的样子,眼里又开始持续泛酸。在眼泪落下的前一秒,她也迅速埋首于鸡汤里,拿起勺子大口大口的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