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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洁西毒/出版名:唱情歌的少年请别忧伤(36)

汤,其实很烫。

只不过,这点小小的感觉显然比不上两人各怀的复杂心思。

两人走出早餐店之后,简小从终于找到机会开口:“忘川,你都知道,为什么不说些什么?”

何忘川被简小从的话惊住,转首看着她,他的目光深邃:“我知道什么?”

简小从终是下定了决心:“我和沈自横,我想告诉你,我爱他……”

“小从,不要轻易说爱。”目光移回远处,何忘川继续说,“爱,是经年累月积累起来的责任,是理解,是体谅,是包容,是……愿意为对方付出自己全部的勇气。你确定,你对他的,是爱么?或者,他对你的,是爱么?” 爱,绝不是这么短时间能达到的一个程度,要他相信他们是爱情,不如要他相信那只是年轻人之间荷尔蒙分泌太过旺盛造成的感官碰撞,思及“年轻人”这个概念,何忘川又自嘲的笑了笑,是他已经老了么?是他已经给不了她新鲜的感觉了么?

简小从没有说话。

“他不会知道你每年都要感冒,他不会知道你不爱吃苦药,一定要有蓝莓味的糖作零食你才肯喝,他不会知道你很固执,不管多冷的天气都要吹风,他不知道你对香草味冰激凌的爱近乎执拗,不依着你,你就会生气,你就宁可一个人躲着也要吃到它……他不知道你其实只是个任性的孩子,碰到稍微复杂一点的问题你就爱逃避,你就要找人帮你分析帮你做主……他什么都不知道。”

简小从的脑袋越来越低。

何忘川仍旧不停:“你大概不知道我是怎么把这些话说得这么流利的。”自嘲的笑了笑,他继续说:“连我自己也不知道,可是,你根本不知道这几年来,我将你这些琐碎的,细微的,简单的小习惯小缺点铭记到了什么程度么?他会像我这样对你么?呵……或许吧……可是,我真的没有退路了,没有……”何忘川说到最后,声音低得让人觉得心里发酸。

在简小从的记忆里,何忘川还没有这么脆弱过,至少,没在她面前这样脆弱过。简小从很不争气的又哭了,大颗大颗的眼泪“哗哗”的从眼角滚下去。她不能否认何忘川说的这些话,她有眼,她有心,她甚至隐隐约约可以预感到,在这个世界上,再不会有比何忘川对她更好的男人了。可是,她真的觉得好难,好难好难……

对何忘川残忍,难;在给了沈自横希望以后又扼杀它,更难。

何忘川是她的依靠,沈自横也是她的执念。

她开始恨自己,恨自己无能,恨自己这样朝三暮四这样不知足,恨自己,她恨死自己了……

那天晚上,简小从在房间呆了很久很久,吹了很久很久的风,直到何忘川敲门,她才回过神来。

她一开门,何忘川就看见了那双红得发肿的眼睛,心下闪过强烈的不忍,他有些痛苦的说:“对不起。”

简小从不解的看着他。

何忘川摸了摸她的脑袋,扯起一缕微笑:“今晚早点休息,我刚接到公司的电话,我们明天必须回C城。”那只放在她脑袋上的手渐渐移向她的脸,在她还没反应过来之前,他已低下头吻上了她那双红肿的眼睛,突来的气息迫得简小从下意识的闭上了眼睛,不过几秒,她已轻轻推开了何忘川,表情里写着微微的排斥。

她绝对不知道自己的这个反应和这个表情给了何忘川多么沉重的伤害。

即便她这样,何忘川仍旧没有丝毫表情上的变化,他甚至依旧保持着那缕得体的微笑和她说:“晚安。”然后,果断的转身。

于是,他的微笑在转身后霎时变冷,转为一脸的哀伤。回自己房间的那段时间,他的心思已经百转,嘴角渐渐挂上自嘲的笑,他何时竟然变得这么懦弱,面对出轨的女友,他处处想着的,竟然只是她受伤与否,他时时关心的,竟然只是她快乐与否……

何忘川啊何忘川,从见她第一眼开始,从为她做第一件事开始,从她第一次对你笑开始……你这辈子,注定栽到这个女人手里了。

何忘川一走,简小从就无神的回了床边,像个木偶一样直直的倒在了床上,后脑勺被床板震得有些闷闷的疼,她并不想动,就这么躺着,眼前开始不停的闪着一些可怕的画面,何忘川怒看着她的脸,沈自横怨恨的脸,在她脑海里不停的交叉……

她把眼睛闭得紧紧的。

她不指望自己这一晚能睡着,她只希望,这段痛苦而艰难的日子可以快点过去,快点过去……

搁在床头上的那只手机“嘟嘟”的震了起来,简小从本不想理会,奈何打电话那人也很坚持,怕是学生出事,她不得不拿起电话,摁了接听键。

整了整情绪,她轻声道:“喂?”

那边没有答话。

简小从又问:“你好,请问是哪位?”

对方仍旧没有说话。

简小从从床上坐了起来,仔细的听了听那边的动静,确定有人在呼吸后,她才想开口说话,却被先行打断——

“……我是沈自横。”

简小从的大大的吐了一口气:“为什么不说话?”

“不想说。”沈自横答得很干脆,只是后半句“只想听”他留在了心里,“我吵醒你了?”

“没有。”简小从答,“我明天要回C城。”她尽力把这件事说得平常,就像谈论晚上的星星很好看一样。

她皱着眉在心里想象着沈自横听到这消息后会有的表情。

沈自横没有说话,简小从只听得到有些不平静的呼吸声,那样的频率让她的心跳也跟着变快,更快。

然后,她听见关门的声音,再然后是脚步声,下楼声,路上行人的喧闹声……

她竟然紧张得整颗心都揪起来了。

三八场

“你下来。”沈自横微喘着气,抬头看着简小从房间的方向。

在他来的这一路上,简小从心里便已经几度了挣扎,虽然觉得这样相见的感觉总和“私奔”二字联系在一起,但一听到他的声音,她一切的犹豫就全体崩塌了,只轻轻道了声“好”,她就收了电话,出门。

在房间里没感受到,出了旅店简小从才发现,地面湿湿的,似乎刚下过一轮雨,空气中有湿漉漉的味道,她掠了掠被微风吹乱的头发,双手抻进外套口袋,朝立在一处草地前等她的沈自横走去。

沈自横没有看她,径直转了身,方向转向幽深的巷子,低声道:“走走吧。”

“好。”

良村有一条从村东绕到村西的小河,因为河水很清澈,所以早些时候,这里的村民都在此地洗衣服,搭了石阶朝下,长长宽宽的青石板就是天然的搓衣板,良村成了旅游景点后,相关单位为了给游客创造很好的观景条件,就禁止了沿河洗衣服洗菜等一切行为,所以,这条河现在算是完完全全的良村一景之一。

简小从和沈自横上次也来过这里,但就只是在小桥上远远的欣赏了一回河水的流向,并没像现在这样并排坐在石阶上,任微风拂靥。清浅的小河水漫过最底层泛着青苔的石阶,发出悦耳的“噼啪”声,河道两旁的店肆里点着红色的大灯笼,晕出一轮一轮的红光,均匀的洒在河面上,像一张红色的薄毯;远处近处都有游人的谈笑声,就连河边的几颗弱柳也在这舒适的夜风下不安分的摆着柔韧的枝条……

简小从看着这里的一景一物,听着这里的一声一调,嗅着这里的一芳一香,骤然发现,她对良村乡愁似的眷恋又重新朝她涌来。转首看向坐在她身侧的沈自横,他的目光正投在很远的地方,面色宁静。

似是发现了她的注视,他轻挑嘴角,淡淡的说:“你现在可以试试和我说说你的想法。”

简小从发誓,就那一瞬,绝对是她这段时间以来最有倾诉欲的时刻,可是,开口之际,她才发现满腔的话都不知道该如何说起。

晌久,她抱歉的说:“我有很多想法,可是,说不出来。”

沈自横偏头看她,极认真的说:“那么,我问,你答。”

简小从信任的点头。

沉吟了许久,沈自横问出第一个问题:“明天一定要走?”

“嗯。”她似乎没有什么理由留在这里,她本来就是和何忘川一起出来的,行程自然由她决定,可是,沈自横这样的在乎却让她感到微微担心,于是她补了一句,“这并不代表我的决定。”

“那你做了决定么?”

简小从长长的叹了口气,继而摇头。

“说说他的好。”沈自横说完这句话便转过头去,拧着眉重新望向远处。

简小从陷入了沉思。

实际上,她没有沉思很久,虽然她自己觉得那是一段很长的时间:“我的父母,我所有的朋友,都对他很满意,当然,我自己对他也很满意。他很体贴,很照顾我……”

沈自横打断她:“只说你对他的感觉。”

简小从再度陷入了沉思。

“信任、依赖、感恩,我不愿意否认,我对他亦有爱情。”她诚实的道。

怎么想,她怎么说。对何忘川的感觉,现在想起来,似乎比她想象中的,要多。她和他毕竟有三年多和谐美好的相处时间,她记得鲍欢说过“简小从原本是世界上最幸福的女人之一,但有了何忘川,‘之一’就可以省去了”,她那时候也深深这样觉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