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寻郎(55)

结果白玉郎道:“那也不能回得这般快。”他掂了掂信的重量,又补一句:“还写得这般多。”

嘿,这意思是女子太过积极主动回信也是于礼不和?他到底在嫌弃什么?真是太小家子气了,看看人家壮士多大气。苏小培也撇眉头瞅白玉郎。

白玉郎没什么话说了,他嘀嘀咕咕把信收走,念叨着他也要写信,要跟冉叔好好说说,把大姐不合宜的事都告一状。苏小培不理他,只想着冉非泽过不久能看到她的信了,不禁眉开眼笑。她盼着日子赶紧过去,她想快点再收到冉非泽的信。

可日子过得不太快,但终于也不这么平静了。

这日,有一老妇背着一具尸首来到衙门门口击鼓鸣冤。那老妇是城郊农妇,丈夫过世得早,大女儿已嫁到外地,家里只她与小女儿相依为命。两日前她曾来报官道小女儿失踪,没了踪迹。官府这边一直未寻到她女儿下落。今日老妇背着尸首来,言说她一直在城内城外四处寻找女儿,这般巧今日就在城郊遇到了被劫囚后拼死逃出的女儿。女儿奄奄一息,见着母亲后便倒下了,临终前她手指着方向,与母亲说她被劫到城郊一座红瓦青墙的宅里,遭到了凌虐殴打,折磨数日。那男人她认得,是临县布庄的佟大官人佟丰。

女儿说完这些,终是断了气。老妇悲痛欲绝,她咬牙背着女儿的尸体,直奔衙门击鼓鸣冤。

府尹对此案相当重视,急令仵作立时验尸。

那女儿确是刚刚断气不久,其身上伤痕累累,四肢皆有被捆绑的痕迹,惨不忍睹,衣上仅套了件被撕碎的外裳,赤着脚,披头散发,确象是寻机脱逃的。府尹听罢,令顾兴、刘响等人去郊外搜寻老妇所说的那处宅子。

顾捕头得令,带着刘响等人去了,结果还真有那红瓦青墙的宅子。左右一打听,那宅子主人,也确是隔壁县城临县的布庄老板佟丰,是他数年前买下的别院,闲时来住的。

在顾捕头回来之前,府尹又与那老妇问了话,她女儿失踪及找回的细节,以及如何认得佟丰的。那老妇含泪相告,女儿善女红,常做些针线活计贴补家用,因着这个,接了不少佟大官人布庄里的活,故而认得。

府尹又问妇人其女与那佟丰平日的来往状况。妇人摇头,说小女儿待字闺中未曾婚嫁,平日里谨言慎行甚是守礼,不曾与男子有甚不当牵扯,平日的活计多是她去临县送的,偶尔女儿去,也是将活计交给布庄的管事,收了钱便回,从不在布庄逗留。偶是见过佟大官人在,也只是低头招呼,并未聊过许多。

府尹听得,待顾捕头回报,便已觉十之□是那佟丰见色起心,然女方不从,于是便寻机将女方强行劫囚。临县虽有自己的县衙,可也算是在宁安府城的管辖区内,秦捕头有御赐金刀,可全国捕凶,府尹为免横生枝节,便派了秦捕头连夜去临县,将那佟丰捉回。

秦德正出发时,那老妇跪于马前,用力磕头,洒泪哀求各位大人为女儿主持公道,严惩凶手。苏小培见此情景,也不禁动容。

秦德正领着人,踩着夜色出发,于第二日清晨回返,押回了佟丰。可事情到了这步,却是生了变故。佟丰拒不认罪,他道这两日均在家中与妻妾寻欢,并未外出,妻妾可作证。不消说,他那三位妻妾自是给了口供,证实佟丰确在家里与她们同欢,不曾外出。

佟丰也道认识那老妇,是曾帮着他的布庄做些绣线活计,但手艺一般,已好几月不曾给她家派活了。老妇及女儿上门闹过几回,他都让布庄管事给拦了。他道老妇女儿遭遇凄惨,闻者动容,但那姑娘临终确是说他犯案还是根本未及说话又有谁人知晓?老妇女儿丧命,泄恨心切,于是找了个心里积怨的人来担这罪名,也未可知。再者说,那宅子左右并无人家,于那一处甚是醒目,许多人皆知是他佟丰所有,能说出房屋特征和指他的名并非什么稀奇之事。

老妇万没想到事到如今反被倒打一耙,顿时气得脸发白,话也说不出,竟是气晕了过去。

府尹派了顾兴和刘响等人再去那宅子搜查,查完回来报,里头并未找到老妇女儿的衣物,也没找到其它在那宅子拘绑过人的物证。那宅子里没有仆役,左右邻里隔得远,也无人见到那宅子有何异样,也未曾听见有女子呼喊呼救的声响。

府尹又再令秦捕头去临县佟府,与那府中各人问话。秦德正想了想,把苏小培带去了。

可在佟府的问话并没什么进展,佟府仆人个个皆道那两日官人在家,但有令不让人进寝院打扰,大家均知晓那是主人家自个儿在寻乐,所以下人们各人干各人的活,不敢打扰。那妻妾三人也是誓言旦旦,那两日确是如此。

秦德正与苏小培去了那寝院看,淫香之味尚未散尽,寝屋里乱七八糟,似乎也没假话。

秦德正问苏小培对这事如何看,苏小培却是在仔细想这些人所说的话。妻妾说他们这两日皆在寻乐,仆人也说主人家关在屋里,这些话里,主语里就算不包括佟丰,也是成立的。所以他们都显得没有在说谎,也不必要说谎。事情颠过来倒过去的问,那几人言之凿凿,答得流利,有些太流利了些。

“我想去看一看那个宅子。”苏小培想了想,提了要求。

这些人说的话明显都是精心准备过,而佟丰眼神冷漠冷静,毫无反悔怜悯之意,这是典型的反社会人格,能把家中妻妾和仆役都安排得如此妥当,这定不是他第一次犯案了。一定会有什么蛛丝马迹留下的。

秦德正带苏小培去了城郊那处红瓦青墙的宅子。

宅子里很干净,有些太干净了,显然那女子逃出后,佟丰心知不妙,便打扫过。宅子不大,数间屋子,也未见什么奇怪的摆设和物品,但有一间屋内,苏小培从柜里翻出个盒子,看到了几件小首饰。

“这也无甚特别。那妇人道女儿身上并无首饰,所以这些都不是那姑娘的,并不能成为他囚那姑娘的物证。”秦德正看了道。

“我晓得。”苏小培点头,那老妇的证供她也听了,这东西确不是老妇女儿的。苏小培盯着那些首饰看,颜色样式风格和质地都不太一样,这不是同一个女人的,或者说,这些不是同一种女人的。佟丰的那些妻妾,用得可比这些都好得多。

苏小培脑中灵光忽现,她对秦德正道:“这不是一桩案,佟丰是个连环案犯。”

秦德正惊讶。

“这些是他收藏的战利品。他一定还劫过其他姑娘,□折磨后杀害。他需要处理尸体。”

秦德正更惊讶了。

“他收拾干净了所有东西,毁了证据,可这些物件却是舍不得丢的,他需要这些东西满足他变态的心理欲望。”苏小培说起这些事时,总有些现代词汇撇不干净,秦德正已然习惯,连蒙带猜都能明白,若是不明白便再问,反正这苏姑娘说话虽是古怪,但确是能解奇案。

苏小培把那些首饰放下了,直起身来,心里相当肯定,佟丰是一个连环□杀人犯。她忽然后背有些发凉,因为她想到在现代时,就有一件与这差不多的案子。凶手在外置了房产用来犯案,每次外出作案,便让老婆情妇与人在家里寻欢,邻里能听到动静,他有了完美的不在场证明。他很擅长心理控制,把每一个人和细节都掌握了,所以事情一直没有败露,直到他的情妇牵扯到了毒品案里,警方一查一审,顺藤摸瓜,没想到会抓出这么个大案来。

苏小培对秦德正道:“这左右荒僻,能藏尸。他杀了人,一定会就近处理尸体,秦大人可带人在附近找找,受害者肯定不止一人。”

秦德正信她,派了个小捕快回衙门,叫顾兴又带了些人来,大家分散在四周寻找,终是在离宅子不远的林子里找到了挖垦过的痕迹,挖开一看,周遭竟是埋了四具尸体。

这下子案情有了重大突破,府尹当即查找报过官有女儿失踪的人家,让他们来认尸认物。铁证面前,佟丰再无法抵赖,他的妻妾也终是吐了实话,与苏小培想的一样,佟丰外出作案,让妻妾家中寻欢,仆役躲避,但凡有人问,只要妻妾一口咬定供证,便不会有问题。妻妾均道这几年官人变得厉害,她们都怕他,他说什么便是什么,不敢有二话。

苏小培与这两个妇人分别谈了许久,觉得佟丰在虐待和心理控制的手法与现代那个凶手真的太像,若不是时空时代不同,她都要怀疑佟丰看过媒体报道,是那个案子的模仿犯了。但她与佟丰相谈之后,却也肯定这人是个地地道道的古人。苏小培觉得自己想太多了,暗笑自己糊涂。

案子破了,而破这样一桩大案前后只花了不到五日,甚至把从前的一连串旧案也一并破了,府尹大人自是大喜。苏小培看到那个农妇跪在衙门大门口磕头高呼完青天大老爷后抹泪离去的身影,她觉得有些难过,所幸恶人得惩,也算是对这做母亲的一些安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