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融岩(138)+番外

这时一骑士快马奔来,看到穆远大呼将军。穆远本欲策马出发,听到唤停了下来。如意看得那骑士喘着气赶到,跳下马行了礼,跟穆远不知说了什么,穆远听罢,抬头看了一眼如意的帐房,如意吓得往门后一缩,生怕被他发现她在偷看。结果穆远下了马,大踏步朝她这边走来。如意赶紧奔回屋内,假意坐在桌边喝水。

穆远在门外唤了声,如意定了定神,请他进来。穆远进门,眼带笑意,笑得如意有些心虚,被他察觉她的偷窥吗?可她没有别的意思,她在此处无人相陪,她只信得过他,他早出晚归,所以她只是想看看他而已,完全没有别的意思,他不会拿这个取笑于她吧。

如意正襟危坐,有些小心地问:“将军有何事?”

“公主当日入夏国之前,将喜儿、崔公公、小米子托付给我,我向皇上求了,皇上感于公主大义及他们的忠心,遂成全公主之意,允他们脱了宫籍。他们不愿离开京城,执意在那边等公主。”

如意眼眶红了,她明明是去赴死,可他们还在等。她道:“他们也定然如我一般,相信将军。”

等不到活人,也信穆远守诺能接她骸骨回家。

穆远知她所想,点了点头,所幸他接回的不是尸骨,是活着的她。“我派了探子回京,将他们接了过来,公主身边有他们照顾,定然会更安心些。”

如意简直不敢相信,她张了张嘴:“他们,他们……”

穆远微笑:“探子先行回报,他们的马车即刻便到。”

正说着,忽听到外头马车声响,还有喜儿吱吱喳喳大声问话的声音:“到了吗?公主呢?公主在何处?”

如意呆了一呆,不禁激动地用力喘气。

穆远看着她的模样,觉得自己做这事真是再正确不过。她在这养病,心有旧伤,无人相陪,寂寞辛苦,他不能为她做什么,但想到这一件,能让她欢喜真是再好不过。

“听起来是他们到了。”穆远说。

如意猛地冲出了帐房,看到离帐子不远,一辆马车停了下来,第一个从马车上跳下的,正是喜儿。如意的眼泪夺眶而去,她看到催公公、小米子也从马车下了来。

如意捂着嘴,泪流满面。

她活着,活着见到了他们。

“奴才(奴婢)叩见公主。”三人一见如意,扑上来扑通一声跪下了。

“快起来,快起来。”如意去拉他们,他们竟是不肯起,四个人哭成一团,那是喜极而泣。穆远见了,忍不住笑,见他们已平安重逢,便上了马朝梁城而去,这一整日都心情舒畅。

副将看在眼里,赶忙打听了,听说是如意公主的忠仆已到,他也止不住欢喜:“那真真是太好了。有她的人自行照顾,将军也不必被缠着,不必再管她那些婆妈事,如此甚好。将军总担心那些婆子照顾不周,当真是多虑了。”

是如此吗?穆远有些发怔。他不担心那些婆子照顾不周,他担心的是如意的心情。

喜儿他们的到来,确实是让如意相当欢喜。她的笑容多了,人也自在了。于是穆远去陪伴看望她的时间减少,但他仍每天让卫兵来报公主今日的状况。而如意也每日与崔公公打听穆远过得如何。偶尔相见,她对他微笑,他冲她颌首,有礼,也有距离。

十月,秋风瑟瑟,新夏王即位,萧夏两国定下和平协定,永世交好。

夏国特使带着新夏王的和书和五车贡礼到了梁城,与萧国特使顾之、穆远将军等,一同赶往萧国都城转达新夏王交好诚意。

如意也收拾行囊,随穆远的大军,一同返家。

家--如意不知为何心里会有这个词。

她从来没用过这个词,一直以来,她说的都是这个宫那个殿,如今,她竟然在想,她可以回家了。

“母妃,是你在保佑我吗?你拼死生我下来,不是让我受苦的,对吧?至少,不是一直受苦的,对吧?”

如意趴在车窗处,看着沿途景致,心里默默自语。从她的这个角度,正好看到穆远英伟的背影。他坐在马上,宽阔的肩头挺直的背脊,虽是独臂,但也姿态潇洒。如意伏在车窗那,头枕着臂,不自觉地盯着穆远的背影发呆。

穆远身边的副官不知与他说了什么,他转脸过来听着,然后笑了。如意看到他侧脸的笑容,不自觉地也跟着弯了嘴角。

这时另一名将官从如意马车后边打马而上,经过如意时侧目瞧了她一眼。如意一惊,倏地缩回了马车里。喜儿奇问:“公主,怎么了?”

如意摇头答没事,却又没忍住再悄悄揭了车幕偷看。她瞧见那将官跑到了穆远的身边,不知与穆远说了什么,穆远回头看了一眼她的马车。

如意赶紧遮了车幕,心里狂跳,她又给他惹麻烦了吗?她没什么旁的意思,她刚才只是在发呆,她没什么旁的意思。

那将官与穆远确是在说如意:“将军,公主殿下一直在瞧你。”

穆远回头看了一眼如意的马车,并没有看到如意,他转回头,笑了笑:“我还怕人瞧不成?”

那将官有些替穆远着急:“将军英雄人物,易惹人倾慕。再者将军两次救下了公主,她受难归来,自然想找个依靠,若这般,她若是对将军有什么心思可怎生是好?将军还是多留心,避她一避。”

穆远脸一沉,斥道:“这说的什么混话。”

那将官未料到穆远会动怒,呆了一呆。

穆远又道:“若论英雄人物,谁人又比得上如意公主。若不是她,我等也许早就战死沙场,你还有机会这般逍遥骑着马赶回家去见你娘亲和媳妇儿?我大萧国与夏国又哪来的和平光景。莫说公主是名女子,就说我们这些兵将汉子,虽不惧血染黄沙,可若明知被囚之后是非人的折磨生不如死,谁又敢拍着胸脯担保自己定能有公主这般的大义与胆量。”

将官被说的有些臊,下意识也回头看了看如意的马车,那马车的窗幕如今遮得严严的,再见不着公主的身影了。

“这……”公主大义和公主的倾慕是两回事,大义可敬,倾慕难捱啊。可那将官不敢再说,低了头,嚅嚅认错:“属下知罪,请将军责罚。”

穆远哼了一声,“回到京城,你便领新兵操练吧。”

那将官苦了脸,这领新兵操练是最苦最累的,本不该是他这阶位的将官做的事,看来真是把将军惹不高兴了。

穆远又道:“莫要让我再听到非议公主的一字半言。”

周围几个将官都赶紧应了,这些都是穆远亲如兄弟的手足,有什么事都不遮着,当然也深知穆远脾气。当下应了声,各自递了眼神,心下警惕了。

如意坐在车里,忐忑不安。她知道自己的名声,她能想象这些汉子都在讨论些什么,她只盼她的发呆没有给穆远带来困扰,她对他确无绮念,真的没有。她都这般了,她哪还会有什么旁的心思呢。

之后的一路,如意再没有打开车窗幕布,到了中途歇息下车透气的时候,她也是低了头安静呆着,没有左右张望,更没有去寻找穆远的身影。偶尔穆远过来问候,她也是低了头客客气气地保持距离。

车队行得慢,行了一个多月才到京城。穆远早早派了信官报信,提前通知了车队的脚程。所以当车队到达京城城外,已看到京城城门上的华盛妆点,红绸纬缦,张灯结彩。一队使官在城外列队欢迎夏国特使,给他们换了华丽的大马车,奉了迎茶,由礼卫兵盛骑护着,向内皇城驶去。

从城门开始,众官众百姓夹路相迎,夏国特使心中得意,抬头挺胸享受着这礼遇,却没注意大家的目光并未在他身上停留。

待特使的马车行出老远一段,忽听得身后百姓发出雷鸣般的欢呼,掌声动天,锣鼓齐鸣。特使吓了一跳,转过身来看,却是一顶云霓轿车行进城来,隔着纱缦,能看到如意公主端坐车上。许多姑娘妇人奋力向车轿洒着鲜花,有狮队在路旁舞起喜步,攀上高高的台架,狮子口中落下两条红条绸联,左写着“如意公主”,右写着“天下无双”。

特使哪曾见过这般阵仗,瞠目看着,路旁的一个老伯瞧见他的模样,大声冲他喊:“那是我们的如意公主!”

特使看过去,那老伯还竖起了大拇指,自豪之情,溢于言表。

特使有些讪讪地转身坐好,他当然知道如意公主,他知道她是谁。这个公主与他们夏国,嗯,颇有渊源。

如意直挺挺地在车轿中坐着,一动不敢动,恐有半点失仪。

街道两旁的热闹她不敢看,但声音她听到了,她听到无数个声音在喊:“公主!”“公主!”她还知道有许多人跪了下来,大家喊着:“公主千岁千岁千千岁。”

如意有些怔怔,她小时候,也曾幻想过有一天她受此大礼,她想着她要与如妃说:“母妃,我可威风了,你拼死生了我,便是为了这个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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