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飞机场(30)

作者: 刘迪 阅读记录

红善把枇杷洗好,装了满满一搪瓷盆,叫格子端到了院子里,她进了自己房间没有再出来。她顺手拿起一支铅笔,画了一个轮廓,眼睛细长,微微有些下陷,鼻子挺拔,一张立体性很强的脸。红善看着这张脸,自己的脸却红了,于是就把画撕了。

那帮人在院子里一边吃枇杷一边说笑,像扔手榴弹一样很夸张地把枇杷核扔向远处。

在这帮飞强击机的飞行员当中,戴卫国的个子显得很高,有点鹤立鸡群的味道。他个子高,但不显得单薄,也许是因为锻炼的缘故,肩膀看起来很宽,但又不是那种虎背熊腰似的粗壮,腰身倒是细的,帅气又英俊。

那帮人离去的时候,戴卫国回了一下头,可是他没有看到那个轻盈迷人的身影。

新家有四间大房子和一个饭厅。姥姥和姥爷住一间,爸爸和妈妈住一间,格子和红善住一间。格子因为从小就是跟着姥姥睡的,总要回去跟姥姥撒娇,钻姥姥的被窝,所以红善基本是一个人睡。还有一间摆放了一套沙发和茶几,安装了电话,家里总算有了一个舒适的客厅。

红善在家里有些独往独来的意思。她其实一直都不曾从两位老人去世的悲伤之中走出来。她有时想念他们,独自流泪,但她不想让任何人看到。她自己的悲伤和别人是不相干的,她到底还是和这面的家人隔着一层。

作为母亲,苏青丹总是觉得对红善有些歉疚,所以,就有些放纵她,有些宠她。红善和姥姥、姥爷既客气又生分,毕竟不是他们带大的,不贴心不贴肝,自然是少了很多默契和了解。她倒是和格子能说上些话儿,自打她一回来,格子陡地多了一个姐姐,自觉是有势力有靠山了,喜欢得不得了。红善也觉得突然有了个妹妹,身前身后巴结着,很新鲜。姐俩儿虽然都是隔代老人带大的,但两边的老人可不是一路人,所以,他们带大的孩子自然不是一样的气息,甚至连饮食、语气、嗜好都是不同的。奶奶家在海边,姥姥家在山里,两人闲聊的时候,一个说喜欢水,一个说喜欢山,一个说海多可怕呀掉进去就淹死了,一个说山多吓人哪有那么多吃人的野兽。两人争执不下时,总是姐姐解围,她说,仁者爱山,智者爱水,你是仁者,我是智者。

妹妹对姐姐佩服得不得了。

红善这时已经高中毕业了,面临着分配问题。苏青丹的意思是红善刚从青岛回来,不能再叫她离开家了,应当给红善找个工作。但吴天翔不同意,他说领导干部的孩子都要带头上山下乡,不能搞特殊化。苏青丹就按吴天翔的意思和红善谈了,没想到红善说:他当年为了摆脱贫困,离开农村,冒着九死一生的危险,才有今天,如果再让我们回去,不是把他们多年的奋斗都否定了吗?再说,我一点都不喜欢农村那种污浊的气味,如果你们觉得我多余,我还是回青岛好了。红善的话说得坚决,没有一点商量的意思,苏青丹还是第一次领教红善讲话的尖刻。她尽管生气,但也不好说什么,母女之间越发显得疏远。

红善姐姐(2)

红善整日埋头画画,对于画画,她是喜好,是不自觉的,有些无师自通的味道。

绘画于她,就像是一种语言,非表达不可的意思。

她还不会写字的时候,就迷恋画画了。因为她能用一种最简单的方式,抓住对象的特征,用线条和色彩表现出来,所以画什么像什么,起码奶奶是这样认为的。她画的猫,奶奶决不会说是虎,她画的虾虎,奶奶决不会说是虾。她就是这样的一个孩子,善于把握事和物的特征。

奶奶也是个见过一些世面的人,奶奶说,画得这么好,将来也像齐白石一样当画家,连毛主席都接见呢!

奶奶去栈桥给她找了一个教画画的老师,红善开始跟老师学素描、透视和色彩。但学归学,画归画,她还是没有章法地画她想画的。奶奶把她画的画贴得满屋子都是,最后,没处贴了,连屋顶也贴上了。红善善于画鱼,画各种各样的鱼,亮晶晶地一条挨着一条,整个画面都是鱼。有时它们游弋在蓝色的水里,也有时是红色或黑色的。奶奶睡不着的时候,就看屋顶上的画,还要自言自语:这一幅画的是夜里,那一幅画的是太阳出来的时候,还有一幅画得大概是阴天吧?

奶奶是红善绘画的启蒙,自然能看懂她的画,也是第一个欣赏她画的人。

第二个欣赏她绘画的人是戴卫国。

一天,戴卫国绕着池塘跑步,经过枇杷园的时候看到红善坐在门前画画,就走过来。他看到画架上是一条条闪着银光的鱼游弋在蓝色的海水里,就问:这是什么鱼呀这么漂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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