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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桑(797)

最后一句,米瞎子声调透着浓浓的警醒之意。

“我没想,你知道我,但做不想。”李桑柔叹了口气,“从前,是因为我这把刀还不够锋利,无能为力,只好那样,现在,我这把刀,足够锋利,也过于锋利,不知道多少人恐惧着我,警惕着我,时时刻刻盯着我。

“包括那里。”李桑柔抬头看向巍峨的角楼。

“你既然知道!”米瞎子从角楼看向李桑柔,猛拍了一把椅子扶手,满眼担忧。

“我知道我已经足够锋利,我能表达一些态度了,虽然只能表达一下态度,这也足够了是不是?

“我要站在付娘子身后,看一场热闹,她和他们,谁击败谁都可以,可他们,得让她说话,得让她站上去,和他们对峙。”李桑柔伸直双腿,看起来十分自在。

“你放心,我会好好守护自己,等到天下一统,我会四处走走,出海也行,不出海也行,总之,要飘泊不定,飘忽不定。

“只有我活着,只要我活着,他们就得让付娘子,或是其它人,站起来,站在那里,让她们说话,否则,我的剑很利是不是?”李桑柔笑眯眯。

“你是人,总得死!”米瞎子叹了口气。

“我想过了,我要是死了,就死哪儿埋哪儿,秘而不说,就算死了,也能再多吓唬他们几年,十几年,说不定几十年。”李桑柔笑起来。

米瞎子斜瞥着她,片刻,哼了一声。

………………………………

府衙开审案子,除非极特殊极不得了,否则都得出了正月。

那天晚上,米瞎子和李桑柔坐在顺风后院,先喝茶后喝酒,聊到后半夜,隔天,米瞎子睡到时近中午,提着他那根油光水滑的瞎杖,往石马巷张猫家过去。

付娘子到张猫家,就被张猫和几个孩子死拉活拽的留下,一定要她出了正月再回去住。

李桑柔每天来往于炒米巷和顺风总号后院,悠悠闲闲的看军报,看小报,看帐本,指点生意,偶尔看看闲书,等着出正月。

刚刚出了正月,头一天,李桑柔没听到衙门的热闹信儿,卫福和艳娘一前一后,进了顺风总号后院。

李桑柔放下手里的军报,看着垂头耷肩走在前面的卫福,和跟在卫福后面,脸色苍白的艳娘。

李桑柔把军报放回锦袋,站起来,拎了把竹椅子放到自己那把旁边,冲艳娘拱手欠身,见了礼,笑道:“坐吧。”

卫福垂着头,自己拎了把椅子,坐的稍远些。

艳娘白着张脸,坐到李桑柔指给她的椅子上。

李桑柔重新沏了壶茶,倒了一杯,推到艳娘面前。

艳娘端正坐着,眼皮微垂,看着茶杯口那缕袅袅的水雾,片刻,抬眼看向卫福。

“我和他。”艳娘转过头,看向李桑柔,“从小儿一起长大。

“他们卫庄是大村,离我们伍家沟一里多路,他大姑和我家是邻居,他成天跑过来看他大姑,找我玩儿。

“他头一回跟人家打架,打的头破血流,是因为我,他后来起五更爬半夜,拾的柴除了自家够用,还堆满了他们村头卫先生家院子,就为了让卫先生教他认字,他说,也是为了我。

“后来他跟着他小姑夫学功夫,后来又去吃兵粮,他说,他都是为了我。”

艳娘看向卫福,李桑柔顺着艳娘的目光,看向手肘撑在腿上,双手抱头的卫福。

“后来,我们成了亲,他说他一定要让我夫荣妻贵,要让我子孙满堂,要让我是一个县里最有福气的媳妇儿,要让我到老的时候,也能被十里八乡的人,尊一句老太太。

“他让我等着他。”艳娘的话顿住,眼里泪水闪闪,哽了片刻,才接着道,“他走了半年,官府里送了他的死信儿。

“我活着,一天一天的捱着,不是为了等他,我以为他死了。

“我一天一天的捱下来了,是因为我一想到他,我想着他,我就不觉得苦,我想着他,就觉得,他就还活着,我要是死了,就没人想着他,好像,他就真死了。”

艳娘一字一句,说的很慢。

李桑柔看着仰头看着角楼的艳娘,沉默听着。

“有一天,我正想着他,他突然站到了我面前,虽然和我一直想着的模样变了些,可他还是那样。

“恍恍惚惚的,我一直觉得,是我天天想天天想,把他想活了。”

艳娘的话顿住,低头看着面前那杯茶,片刻,伸出手,端起杯子,捧在手里。

“前儿他说,要送我回去,给我置田置铺子,给我过继孩子,多买人侍候我,他还能给我请诰封,让我做一个整个府城都尊重的老太太。”

艳娘抬头,直视着李桑柔,“当初,他去吃兵粮,不是为了我,他升了十夫长,兴奋的手舞足蹈,也不是为了我,他学功夫,他学识字,都不是为了我,他是为了他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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