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漠漠轻乔栖君画(13)

我不自觉的摸摸脖子,那里也有三哥给我的鸾扣,上元节那一天的相许……

“收下!”阿婆难得的严厉,“又不是给你的,我给泓儿的,还是你嫌弃它不够体面?”

“怎么会?”我惊呼。然后细心的瞧着手上的鸾扣,冰凉的触感,环形面上有着鸾凤和鸣的精致花纹,还镶有一颗祖母绿的宝石,与三哥给我的那一个有着异曲同工的妙处。不过,三哥的是镶黑曜石而已,但是都是一样的华贵。

“那就好!你就收着吧!”她安心的对我笑了。我默默的收起鸾扣,这是一个老人家的心意,我必须好好保管。

立春过后,我们就出发了,干娘给了我很大一部分盘缠,说都是三哥留下来给我的,还把一张雪狐皮也给了我,当年三哥想留着给我做衣服,可是终究没有用上。

之泓以为是去玩,还高兴的跟众人告别,“阿浩哥,下次我还要继续放风筝!”小手不依不饶的拉着阿浩的衣服。

阿浩眼睛湿润润的,嘴里说道,“好,哥哥一定带你去!”

再看那边,是泣不成声的阿广嫂和杨大嫂,多年的情谊,现在却要分离了。我也很是伤感,但是心却已经变得麻木了,虽然痛,却什么也表现不出来。

阿广嫂曾挽留我不成,而后说我冷情,我也无话可说。

一直走到了村口,我拉着之泓,对他们说,“天下无不散之筵席,大家就不要再送了!阿广嫂,我干娘就麻烦你们了!”

阿广他们闷声的点头答应,杨大嫂丹凤眼斜看了我一下,“威胁”我说道,“阿乔,记得要回来啊,我们大家都会想你的。忘了我们的话有你好看的!”

我默默的应承着,也许再见的那一天不会很远的。

分离的时节,正是杨柳飞絮漫天,道尽离人的别愁。我深深的明白到,将来是不可预知的,只有珍惜现在才是重要,那就是我和之泓。所以我要去和我的过去告别,在那汾清城畔的清岭运河,那里埋葬了我一生的爱……

渡船终于到达运河的另一边——汾清城南面的码头,这里是进出货物的的宝地,来来往往的通商船只络绎不绝,人潮密集,十分的繁华。不过一江之隔,却像是两个世界,一边富庶,一边朴实,却又是那般的融合。

“成大,望江楼还有多久才到?”我拉着之泓的手从船舱走上码头,问道。

说起成大,那不过是我在破庙里救的一个人,可能有点武功,我不会辨别,却不知为何被人打成重伤。我只是帮忙请了一个大夫,能活下来其实是靠他自己的意志。

我从来没有想过要什么回报,因为路过那破庙的时候,让我想起了三哥和天南。当初我也是来路不明,可是他们还是出手相救了,不然我也可能冻死饿死在破庙里。所以救成大,有其历史原因。只是他固执的认定了要报恩,与我们一起走,还说要收之泓做徒弟。我当真是哭笑不得。

真正让我信任他的是在途中遇见几个想打劫的,他当时还是重伤未愈的跟在我们身后,二话不说出手的帮我们解决了,要不然我跟之泓就要呜呼哀哉了。想想自己也是好运,幸好他不是心怀鬼胎的人。现在,我们算是拣到了一个保镖。让他跟着,一路上安全许多。

成大有一张刚毅的脸,五官略显深邃,似乎不是天朝的人,可惜他除了名字以外,什么都没有透露。

“只要穿过了市集,到了鼓楼,旁边就是望江楼了。”成大如是说,间接明了。不明白一个三十开外的人为何如此沉敛,像个半百老翁般的耐人寻味。

之泓毕竟是孩子心性,况且一出生就呆在村子里,没见过这么热闹的城市,自然是东张西望的,煞是可爱逗人。于是我放慢脚步,就让他看个够吧。

忽然,前方冲出一个人,让我退避不及。幸好成大一个转身掩护才让我们幸免于难。

“他娘的,谁挡了老子的道?”一个面目狰狞的无赖恶声恶气的说着,像个喝醉酒的人。不过在他见到成大那把寒光剑的时候又倏地噤声,连连赔笑道,“大爷好走,是小的眼睛瞎了,莫见怪!莫见怪”那副恶心的嘴脸说变就变,让我们不齿,典型的欺善怕恶。

“成大,我们走吧!”多说无益,何况是跟一个地痞。

只是正当我们想离去的时候,一个瘦弱的满身是伤的少年从一家店门里被推倒出来,跌在了我们面前,一头长发凌乱脏污,白色的里衣已经尽是鞭痕血红,脸上脏兮兮的,略显浮肿看不清面容。我纳闷,是什么地方会把人打成这个样子?

抬头一看,百娇坊?名字这么的暧昧?遂转身问道,“成大,这是什么地方?该不会是……青楼吧?”见成大脸色微红的点头,我才知道自己没有猜错。不过,通常被冤屈的不都是姑娘吗?怎么一个瘦骨嶙峋的少年也会遭此毒手?

成大仿佛会读心似的,适时解了我的疑惑,“也有些大户人家的人喜欢以玩弄娈童为乐的!”我闻言一惊,天哪!娈童!这是什么世道啊!

那个地上的少年一听见娈童这两个字,狠狠的瞪了我们一眼,嘴张开似乎想说点什么来辩驳,可是店里走出一个穿着梅红花衣的老女人已经先行出声了,大概就是传说中的老鸨。

忆君心似西江水

老鸨涂得红艳艳的晚娘嘴脸叫人看了就不舒服,血盆大口的胭脂堆得跟香肠一样,我讪笑,这个人的审美观实在是让我不敢恭维。

她一手叉着肥脂粗腰,一手勾着丝绢指着地上的少年说,“你这个兔崽子,真是不知好歹!老娘给你脸不要脸,荣华富贵你不要,跟着陈大爷多好,包管你吃香的喝辣!你这该死的东西,存心要我关门的赔钱货,还敢给我逃,我今天非打死你不可……”那张势利的嘴像机关枪似的骂个不停,仿佛跟那少年有什么深仇大恨一样,浊黄的眼珠子瞪得大大的,难看的很。

周围看热闹的人不时的交头接耳,又像习以为常似的,没有人为少年出头。那少年至此至终都不发一言,只是用那双桀骜不驯的眼睛死死的看着那老鸨,仿佛要滴出血般的妖媚,不过,形势比人强,纵有千般万般不愿,现实就是这样。

那老鸨许是被他瞧得后怕,大声吆喝着,“还敢瞪我?要不是你还值个钱我非扒了你的皮不可!”那老鸨也不怕在大庭广众下的形象尽失,恶声说着。“明儿个我就把你送到王员外那里!哼,到时候就有你好受的了!”她似乎很满意这个决定,遂又笑了出来。

众人倒呼吸一口气,而地上的少年脸色倏变,终于咬牙切齿的出声,“你做梦!除非我死!”可话一说完,几个青楼护院又开始对他拳打脚踢了。看来那个王员外并不好惹。

“给我打!往死里打!直到他应承为止!”老鸨似乎也很享受这种权力的诱惑,笑得花枝乱颤的。“各位大爷让你们见笑了。奴家今日教训不听话的儿子,大家千万别记在心上,晚上要来多喝几杯哦!”那执在手上的手绢挥向众人抛着媚眼。

我翻着白眼恶寒,真是低级趣味。不知道为什么会有这么多人喜欢来这种地方,我是一刻也不愿意多待。但是……看着地上那个人,他的嘴角又溢出血丝,单薄的身子如柳絮般飘摇,可是还是不妥协,也许他全身都麻木了,唯有那双眼睛,有着常人没有的坚强、愤恨、以及无奈、悲哀,各种矛盾的情绪掺杂在一起。

看到这里,我抓着之泓的手不自觉的收紧,直到之泓痛叫出声,“娘,痛痛!”我这才反应过来,连忙松手,蹲下来安抚他。之泓的眼睛骨碌骨碌的转悠,孩子气的说着,“哥哥也痛痛!呼呼!”

我看向成大,还没有说话,成大已经先声夺人了,“你要救他!”是肯定句,依旧是惜字如金。

像被人看透般的说中心事,我脸一红,轻声的问道,“你不同意?”他没有回答我,可是多日的相处我也知道他是个面冷心热的人,沉默即是默认了。

我在他身旁低声交代了些,他点点头,随后走上前去,沉稳的说,“停手!”那些人见他煞气颇重,一时间竟就愣在那里,而那少年也是错愕的看着成大。

不过老鸨毕竟是见过世面的,把成大上上下下打量个遍,然后低俗的笑着说,“我说大爷啊,奴家在教训下人,大爷还是别管的好。如果大爷有空,不妨进来小坐,奴家这里的姑娘个个都是天香国色,大爷您定会喜欢的!若是喜欢他这样的……也有!”她这话说得不重不轻,像想告诉我们她不好得罪,又想拉客,一举两得。

成大也不罗嗦,“我家主人缺个奴才,正好这个合眼缘。你开个价吧!”一说完,地上的人想出声,却被成大用眼神阻止了。

“原来大爷是想帮他赎身啊,我坊里还有很多姑娘,大爷要不再挑一下?”看来老鸨想考验成大的耐性,在试图游说。

“就他!废话少说!”成大已经隐隐的发怒了,我摇头笑笑,看来他也不想和那种恶人打交道。

“哟,大爷先别说大话,怕是这价钱你出不起啊!五千两啊!你有吗?”她看看成大的行头,轻蔑的说出声来,似乎打定他出不了高价,明显的狮子大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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