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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伊书尽烽烟事(20)+番外

她说着说着,眼微微湿润,转而问道,“小昭,知道奶娘为何不想你识字吗?”

我摇摇头看着她,心里在等她的答案。那满脸的沧桑,似乎隐藏了很多不为人知的事情。

她叹着气,一手拉着我,一手抚着我的额头,慈爱的说,“奶娘这一辈子也没识几个字,这把老骨头就顺顺当当的活到这把年纪,我寻思,也希望了这样就好了。想想看,小姐,姑爷,又或者是柔小姐,棠少爷那样的,虽然识得多,却活得很辛苦,奶娘……奶娘不希望见到你也这样,明白么?”

我点着头,心里很清楚,无论她做什么事,都是为了我好。我想,我是让她操碎了心吧?

奶娘苦涩的笑了,“你是个乖巧的姑娘,只可惜,我可能看不到你出嫁的那一天了……”

接着她又喃喃的说着很多叮嘱我的话,那像交代遗言的模样让我难受。

她的声音越来越小,几不可闻。我心里开始泛凉,有着不好的预感,害怕的抓紧她的手,狠狠的搂着她。心里不停的唤着,奶娘,奶娘,不要连你,也离我而去……

可是,她握着我的手却渐渐的松开,眼睛半眯起来,再说出来的话已经气若游丝了,“小昭,你记住,你爹叫沈……沈……”她的话还没来得及说完,手一撒,眼睛就闭了起来。

我怔忡着,不肯放开手。不断的安慰着自己,小昭,不要担心,她只是睡着了,只是睡着了呢……

心里不相信,可是大脑比心更早的做好了准备,很清楚眼前发生了什么事情。喉咙哽咽着,□得难受,拼命压抑自己不要哭出来,又或者说,我已经没有了眼泪。

是彤儿在外面等久了,觉得不妥,才推门进来。后面发生的一切,我都只是麻木的参与,连感觉痛,都几乎是不能了。

人间至痛,就是生离死别。逝者如斯,生者不可寻。

奶娘的后事是由舅舅做主的,甄家规矩多,下人的丧事是不能在府里办的,我央舅舅寻一处好风水的地方,好好安葬奶娘,让她在泉下可以得到安息。

光治元年三月,梨花依旧开得灿烂,不识人间春愁。

可是,我身边已经没有了小柔,表哥,奶娘了。自表哥离开后,外公的身体也不太好,西厢安静得出奇,天地间仿佛又剩下我一个人。

平静,就意味着暴风雨即将来临。

同年五月,景帝赵充下诏退位,穆国公萧世乾立刻称帝,建元显仁,是为穆朝。由明王萧泽天领兵,征战各地,收复中原。

而尹漠天的军队节节退败,连失数座城池,最后被逼得退守东郡,占据夏宫奉天宫,一时东郡民心惶惶不可终日。

人情恨不如

萧家是兵强马壮,军队士气高昂,又由骁勇善战的明王萧泽天领兵,打得尹家是落花流水,毫无还手之力,还逼得尹漠天撤回江东,派叔伯子侄分散在东郡周围各州死守。

萧泽天先清扫各城,最后把尹漠天逼退至东郡。不过由于东郡城池紧固,尹漠天便下令紧锁城门,不让人进出,而且重兵守备,萧泽天攻城不得法,如是胶着数月。

敌不动我不动。

尹家是想等冬天来临,让萧家的远征军疲惫,而萧家则是等待东郡城里粮草殆尽,军心涣散之时再一举破城。

东郡的局势一下子变得紧张起来,上空笼罩着诡秘肃杀的气氛,人人自危,各家各户紧掩门扉,就怕祸及池鱼。想想也是,谁能想到,可比帝都邑宁富饶的东郡,今日会落到如斯的境地?

东郡本是富庶之地,物产众多,一两月没有粮食进出还可以挨着,可是一连数月,是无论如何也熬不下去的。穷苦人家不必说,自是苦不堪言,怨声载道。就连像甄家这样的朱门大户,也得勒紧裤腰带过日子,府里存量日稀见底,除了主子们还能保证三餐以外,下人们都是一餐饱一餐饿的过着。只是这样也比外头的百姓强上许多了,可想而知,东郡城里是什么样的凄惨境况。

据后来《东郡州志》记载,那时的东郡,可谓是路有饿殍,巷有死骨。

而甄府里也弥漫着浓浓的愁云,个个面无喜色。再加上甄家与尹漠天结亲,可谓是同坐一条船,不管愿不愿意,只要尹家一败,定会累及甄氏。

我本来打算在萧家攻进东郡之前就离开,可是接二连三发生了这么多的事情,把日子也耽搁了,再者,这里还有外公和舅舅,我也不能走得潇洒,便也得过且过起来。我早两日翻出去年一幅没有绣完的锦帕,无事便取出来绣两针打发日子,总比天天心慌慌的好。

“小姐,你不,不害怕么?奴婢很害怕啊,万一……”彤儿整天愁眉苦脸的,只要听到一点声响,就害怕的躲到我身边,连说句话也颤颤抖抖,似乎东郡已破城。

我无奈的笑着,轻轻的摇头,眼睛没有移开过手帕,依旧一针一线细细的绣着。

她嘟着嘴,瑟缩的身子还没能镇定下来,只崇拜的对我说,“小姐真厉害,不像奴婢胆子那么小。也不知这仗什么时候打完,哎……对了,快到晌午了,奴婢先去布膳了。”

她轻轻的掀开了厚重的帘子,抬头看了看外面,长叹了一口气,才慢慢的往厨房里走去。在这个非常时候,就连彤儿也有着忧患意识了。

我咬断了线,拿起帕子仔细端详着,模样还行,只是绣工终不及小柔细致。小柔啊,小柔……不禁惆怅起来,或许她避了这乱世,也是好的。

心口有些泛酸,望出窗外,怔怔的出神。

怕?打仗啊,谁不怕?我从没有见过兵临城下,万马奔腾的恢弘场面,怎么会不怕?可是怕也是没有用处的,免得最后不是被乱箭杀死,而是被自己吓死。

我猜,那尹漠天现在僵持着,是还在抱着出现奇迹的幻想,垂死挣扎,不过,那只是徒劳,他终究是败了。即使扣住甄若,牵制甄家,还千方百计的笼络氏族的支持也不行,说到底,他还是没有做皇帝的命。

城破了,是身死?还是被俘?抑或是籍没充军?谁也不知道。听说萧泽天不是一个残暴之人,相反的祸不及百姓,行军打仗不扰民侵民,素有仁王之称,断不会滥杀无辜吧?

也许是我已经经历了太多,又或者是我早知道会是什么样的结果,自己的心理建设做足了功夫,只一味平静的等着,那天的到来。

屈指算算,应该也快了。现在已是十月,我想,再过不久,东郡就要破城了。回想起《穆朝史》里提到,尹漠天被困东郡数月,粮草用尽,军心散漫,求助无援,终迫于十一月初六率部开城出降。

我不懂什么行军打仗,兵法布阵,却也知这一仗是不可能用如此轻松的一句话带过。萧家必然是经过重重阻碍,千难万策才得以胜利。毕竟,穆朝新立,根基不稳,又大肆兴兵,想收复中原,统一天下,非一朝一夕的事情。这跋山涉水来到江东消灭尹漠天,是立朝稳纲的首战,只许胜不能败。

日子就在惶惶中不留情的流逝。

甄家就像一把大的保护伞,即使到了十一月,城里最为紧张的日子,府里也一切如常,可是外面的局势已经很危险了,萧军随时都会入城。不过,对外事项一直都是大房在处理,我们也不得而知。我所知的,也不过是靠现代得知的一点点微薄的历史知识罢了。

彤儿这几天都不见人影,罗管家派人来说她有事回家去了,还换了个丫头燕儿来服侍。我心惊了一下,莫不是她家除出了什么事?可是我也匀了些粮食让她叫人带回去啊,千万别有什么意外才好,主仆一场,她待我也真诚,我不想她有什么万一。后来想想,那时的我真是天真得可以。

今日已是十一月初五,我想只要一过这个晚上,东郡就要变天了……真到了这一天,反倒难以平静提心吊胆起来,眼眉直跳,总觉得有什么不好的事情要发生似的。苦叹着,自己的修为还不到家,对于未知,总存在着恐惧的。

中午时,我只随便的吃了几口饭,便觉得累极,就早早的上床歇息,在迷迷糊糊,朦朦胧胧间,觉得有人在挪动我的身体。我无意识的挥着手,挣扎着想醒来,可是头很晕,像有一只无形的手在操控着自己,连想清醒都做不了主。

头很痛很痛,像沉睡了几千几百年似的。到后来能睁开眼睛时,感觉有些不妥,看向帐顶那绣着百鸟朝凤的图案,怔忡了好久,回过神来才发现,这原来并不是我自己的房间。猛一吓起身,一阵头晕目眩,复又躺下来,感觉全身疲软无力。

我整个人混混沌沌的,根本还没搞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我明明吃完饭就睡下了,怎么一醒来就恍如隔世?更奇怪的是,就算这身体再娇弱,也从没有试过这样子的,倒像是像电视里说的那种吃了迷药的样子……

迷药?我脸色倏变,全身冷飕飕的,自己会是被下药了吗?不然像我这么浅眠的人,怎么有人搬动我都察觉不出来?只是……真是这样的话,那下药的人有什么目的?

我心惊胆战,赶忙看看衣服,好在还是早上时的打扮,这才舒了一口气,慢慢的坐起来,理了理就下床,穿上绣鞋站起来。直觉的就走到门口,一开门,便看到两尊门神杵在那,一见我想出门,就给挡了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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