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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伊书尽烽烟事(54)+番外

那幽幽的如古井般宁静的出尘之声,仿如天上乐,悠远深邃。时而清风般喁喁细语,时而如山涧泉水,淙淙而鸣。

此曲只应天上有,人间难得几回闻。

可是,这份祥和唯美却被喜儿突兀的声音打断了,“姑娘,姑娘!你出来一下。”喜儿面露忧色的瞅着我。

当时我正听得入神,哪里想理什么俗事,眉头皱了皱,略微不悦的问,“怎么了?”

喜儿看了眼抚琴的先生,犹豫了一下,终是走近我的身边,轻声说,“姑娘,外头有人送礼来了。”

我挑眉说道,“我不是说了,这礼怎么来的就怎么退回去,一件不留,怎么还来问我?”自打那天过后,玉奴隔三差五就派人送些礼物来,不过都被我原封不动的退回去了。

“姑娘,这回可不是勇王殿下的礼儿,是,是明王殿下遣人送来了聘礼!”喜儿忐忑的声音高了几分。

什么?明王?我一下子反应不过来。

“小玥,什么事?”不远处,先生关心的问道。

我苦着脸低吟,“麻烦来了。”

这个萧泽天送的哪门子的聘礼?

红颜弃轩冕

难道说我前世跟姓萧的有什么深仇大恨,以至于他们今世老是纠缠我不放?一个执着的玉奴已让我招架不住了,现下再来一个冷漠倨傲的萧泽天,怎一个乱字了得?而且那萧泽天跟玉奴一样,从骨子里透出的可都是不达目的不罢休的性子,麻烦,大大的麻烦!不知道这回他又想做什么?是替谁下的聘?他自己还是玉奴?聘的又是谁?我吗?想来就觉着可笑。

我暗暗捏了捏拳头,随即站起身来对先生说,“先生,我去去就来,你且等一会。”说罢就给喜儿使了个眼色,快步往外走去,出了拱门,再拐两个弯来到了前院。许是走得太急,那冰寒的冬风刮得我的脸生疼。

远远的就瞧见心急如焚的连掌柜在屋外徘徊张望,他一见了我,就像得了救星似的疾步来到我跟前,搓着手忐忑的问道,“姑娘,这媒氏是明王府里请来的,又是官家的人,我不敢挡她回去,依你看……这该怎么办?”他瞄了我一眼,又侧身看看身后堂屋处,样子很是为难。

这连掌柜是敬为特意从他身边调拨过来帮我忙的人,人很能干,做事也周到,即使平日里微云楼来了达官贵人他也应付自如,如今能让他感到,想必就是那棘手的下聘之事。也是,对方端的是明王府的名头,量谁也不敢轻忽了事。

我偏过身子,视线越过他,轻易就能从半卷的纱帘子里见到一箱箱刺目的红,当下便皱着眉低声问,“来了几个人?”

他答道,“只一个媒氏,至于其他抬礼的礼夫,我让锦亮招呼他们到偏厅吃茶去了。”

我抿唇颔首,低头细想了想,只有一个人?甚好,这样应对起来会轻松许多。打了个手势,连掌柜就走在我身前引路,接着打了帘子,我随即缓步的走进去。放目而视,但见一个挽着云髻,身着藕荷色如意云纹小袄的妇人背对我端坐在圆桌前,细细的品着茶。她闻得了声响,便转过身来,然后我跟她都相互打量了一番。我暗暗讶异,这个媒婆倒是年轻,看模样不过三十来岁。

想必她也是个机灵人,见掌柜丫头对我这般恭敬,也猜到七八分,于是堆砌着笑容走上前来,讨好的说,“想必这位便是沈姑娘了吧?长得可真是标致,好模样,好模样!”她拉起我的手细细的看,腕上的玉镯碰到我外露的皮肤,冰得刺骨,我低头一看,那镯子无论是质地,色泽都是极好的,想来这媒氏的行当也是很赚钱的。

媒氏,亦是官媒。

她的开场白跟私媒没什么两样,我倒是想起了从前梁大虎的娘跟那媒婆来我家向奶娘提亲的情形,一晃又是几年过去了。只是我对这些人的印象不是很好,撮合姻缘本来是件功德无量的事情,可一摊到她们手里,只看钱看身份办事,让大多男男女女成了旷世怨偶,要不就相敬如冰,真正情投意合的人寥寥无几。古代女子或许不敢违抗父母之命,又或者说她们甘心受到摆布,可是我不会,每个人,都该是自己的主人。

我不着痕迹的松开她欲拉近关系的手,大方的在主位上落座,轻缓的问道,“夫人请坐,不知您此番前来有何要事?”喜儿给我们换了一壶新茶就与连掌柜静候在一旁,在阵势上倒比她强上几分。

她似乎见惯了这种场面,对我的疏离也见怪不怪,面上依旧笑容可掬,“姑娘,今儿个咱是给姑娘报喜的!”

“哦?喜从何来?”我轻佻眉眼望着她,慢慢的汲着茶。

“我钱媒氏来此自然是说亲的,看姑娘也是个爽快人,我就不拐弯抹角了。您看,这是婚嫁文书,只要姑娘点个头,就能嫁给明王殿下,一世无忧了。”见我不应声,她又绘声绘色道,“姑娘你啊,只要被迎回了明王府,往后的日子吃穿用度皆是上品,荣华富贵享之不尽,不是喜事是什么?”

一世无忧?真真是笑话!我若真嫁了那萧泽天,怕才是忧的开始吧?

我敛眸思忖着,这萧泽天的用意何在?在他眼里我就是一个魅行惑人的狐媚女子,他断不会因对我动了心才来提亲的。莫非……这是为了绝了玉奴的心思?当哥哥的出了面要人,做弟弟的又怎敢不从?何况在情在理,玉奴也不可能有那个能耐与他相争的。若真是这样,那他这招果然够狠。只是,我可不是会任他摆布的人。我讨厌他,也没兴趣当深闺怨妇,更勿论夹在他们兄弟之间当磨心的。

此时我心里虽然不悦,可面上依旧客客气气的回绝道,“诶,敬谢不敏,我衣食无忧,无须再锦上添花,您的好意我心领了!”

那媒氏的笑脸顿时一僵,随即又不遗余力的游说道,“哟!姑娘,瞧瞧您这话说的,您看这是多么体面的事情啊,殿下亲自许的婚,姑娘面上也有光不是?姑娘你看,光看这颗价值连城的东海明珠就知殿下的心意了,姑娘为何要推拒如此美满姻缘呢?”她说着的同时从其中一个礼箱拿出一雕工精致的锦盒,亮出一颗璀璨夺目的夜明珠,通体透亮,莹润的象牙白光泽,竟让略微有些昏暗的厅室当即亮堂了许多。

从前听人说,宝石是女人的最爱,因为女人只见到金光闪闪的东西都难以抗拒,我也不例外。只不过这得有个前提,送东西的人得是我喜欢的人,不然我无福消受。那澄亮的夜明珠不由得让我想起了萧泽天的那张冰寒的脸,光见着就碍眼。

钱媒氏许是见我将目光凝在夜明珠上,以为我被说动了,目光灼灼,一副得逞的模样。

她哪里知道我多么艰难才忍住自己升腾的火气,耐着性子说,“请你把这些都拿回去吧,我只一句话,不嫁!

“姑娘,这礼数做周全了,文书也有,聘礼也丰厚,姑娘没道理不嫁啊!”钱媒氏看我的目光就像看一个没开窍的人儿似的,十分的不解。

“道理?你跟我讲道理?”我,讥诮的说道,“那好,我就跟你讲道理,你既为媒氏,自当很清楚这大穆的婚嫁律法了?”

“然,我做媒氏已有十余年,自是样样通晓!”她微扬起鄂,目光掠过一丝精明。

“甚好。我虽未出阁,亦知这婚嫁之事,须经三书六礼,你敢说,这礼数可是做全了?”三书有聘书,礼书,迎亲书,六礼则是纳采、问名、纳吉、纳征、请期、亲迎,如今不过是一书一礼而已。

“可……这……”她一时语塞,缓了缓气才答道,“明王殿下已有正妃,如若姑娘进门自当为妾,这娶妻与纳妾走的礼数是不一样的,不过姑娘大可宽心,王妃宅心仁厚,待人宽诚,你进门后,她定能待你亲如姊妹的。”

我当然知道娶妻与纳妾是不一样的,我不过是套她的话。现在倒是听出了些端倪,敢情这明王妃也是知情的,然后也默许这无稽的纳妾之事?难道她就如此的大度?我彻底的无语。

古有“七出”之条,这嫉妒便是其中一样,不许丈夫纳妾便是妒妇,不知让多少女子为此饮恨。忽然我脑里闪过那张悲哀的脸,她怕是早知道这是身为女子的无奈吧?还是她已爱萧泽天至深,所以才这般无怨无悔?

我沉下脸,冷冷的道,“说得好!是纳妾而不是娶妻,可我非贱籍,身家清白,略有恒产,又何须为人妾?这事无须多谈,我不会应承的!”

“姑娘,这婚配讲求的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岂能你一人说不嫁就不嫁?”钱媒氏也开始板起脸来,尖锐的嗓子高声说着,似不达目的不罢休。

我不耐烦的冷斥,“我双亲已逝多年,何来父母之命?”

她被我问得哑口无言,倏地把目光投向了那张红色的文书,想起了什么,不甘的反驳道,“世家女子的双亲已故,便由族中德高望重之辈代为主婚。”在她翻开的那文书上,我赫然看到了银主上写着“甄灏”二字——那数年不见的大伯公的名号!

所谓文书只是一张讽刺的契约,而妾,只是个卖出去的女儿。

好一个东郡甄家!卖了我一遍还不够,还想要卖第二遍吗?这就是他们世家大族的本事?一而再再而三的靠用女子来笼络权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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