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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伊书尽烽烟事(79)+番外

我跺着脚,“真是个大小冤家!”两父子都笑了出来,大的事意味深长,小的是看着大人乐,他也乐。

我不经意间对上了前方的那双深邃的黑眸,小小的年纪,眼底的深沉已让人难以看透。我不由得猜测,是不是他觉得自己被疏离了?

于是我拍下玉奴作怪的手,故作镇定的说,“好了,别闹了,孩子们都在看呢!”

也许玉奴也觉得太过了,轻咳两声,“吃东西,吃东西。”

我以为靖晏不喜欢我,才会有那种淡漠的眼神,可是自那天以后,他却变得更喜欢来别院了,甚至有时候还会在这里小住几日。我觉得奇怪,萧泽天至今已有三儿两女,即使撇开庶母的孩子不说,那也有一母同胞的弟弟妹妹,怎么他却跟朝曦更亲近些?

我问玉奴,他倒是不以为意,只说朝曦出生时是抱到明王府里养的,靖晏是大哥哥,多加照顾,亲如兄弟也不奇怪。于是我也没有再提起这事。

这天,我坐在廊下打着络子,靖晏就带着朝曦在院子外头扎马步。扎稳马步,是玉奴教他们射箭的大前提。

靖晏的步子已很稳健了,站上一个时辰也没问题。倒是朝曦,年纪小又好动,根本不知道为什么要做这样的事,只东倒西歪的凑和着跟风,累了就一屁股坐在地上,不过被靖晏眉一挑眼一瞪,他又会扁着嘴把肉呼呼的身子提起来,继续歪歪扭扭的站着。

玉奴下朝回来了,靖晏平静的脸上扬起了笑意,刚想喊他,却听得玉奴冷声说,“靖晏,你带朝曦去歇息一会。”靖晏默默地看了他一眼,然后点点头就拉着朝曦走了。

他朝我走过来,脸上青白交加,眉眼都带着怒意。

我放下手中的络线,伸手拉他坐下来,低声问,“怎么了?发生什么事?”

“今日有人在朝上参我一本,说我治军不严,有徇私舞弊之嫌。”他一捶敲向廊柱,似乎这样才能解气。

原来是上朝受气了。接着我又问,“是谁参你?太子的人?”除此以外,我想不到别的人会做这样的事。

他点点头,冷哼一声。许是怕我担忧,他很快又抓着我的手,反过来安慰我说,“我只是撒口怨气,你别担心,这点小事我能处理好的。”

“我知道,我相信你。”我握紧了他的手,给他信心。

他苦笑着,“本想年前就跟父皇提赐婚的事,如今怕是要延后了。”

我知道他一直急着找机会请旨,仿佛怕我反悔似的,“别急,我不就在你跟前吗?”

他没有说话,眼睛里有些东西一沉一沉的,难以言明。

除了仪式,我想我们现在的生活模式应该就是成亲以后的写照了。每天他上朝下朝,我带着朝曦,然后大家一起吃饭,话话家常,除了平静还是平静,跟我从前想象的没有什么不同。只是我知道,终归还是少了点什么。

这个冬天很冷,天寒青苍,烈风劲哀,有那么点肃杀的味道。直到腊八的时候,喝了熬了很久的腊八粥才把人的心给暖上。

玉奴今天很开心,从下朝回来以后,笑容就一直没有淡过。饭后,我问他发生了什么事。

他漾起浓浓的笑意,“太子这次麻烦了,害人终害己,这就叫做现世报。”

“怎么?也有人奏他一本?”他一直对上次的事耿耿于怀。

“不是,是他在上朝之前差点被人行刺,他从前犯了混事,苦主来找他索命的。”他慢悠悠的啜了口茶。

我愕然的问,“那结果呢?”竟有人敢行刺太子?

“那么多人护着当然是没伤到,那人后来被侍卫一刀毙了命,不过也够惊吓的了。听说有张万言血书流传在京城的市井里,控诉他的罪状。总之不管是真是假,也间接帮我出了口气!”

我没有接话,看着他那张兴奋的脸,我不知道该说什么。我跟他的想法依旧有很大的不同,他此刻想的是太子要倒霉了,而我,则是想到又一条人命消逝了。

当了十几年的穿越人,我还没有被同化完全。玉奴也好,萧泽天也好,他们都习惯了这样的日子,而我总是学不乖,不想适应这个可怕的世界。

后来我看到了那份万言书,上面激昂的陈词我已经忘记,却知道书写血书的人我认识,是梁大虎。

竟然是他。

我不懂,明知道不会成功,不过是以卵击石,这么傻的事,为何还想不开,还要做?

我的心里很难受,这些惨事的起因都源于我。当我央着玉奴帮我想办法好好安葬梁大虎的时候,他只愣了一下,却没有问什么。

这个年过得很不舒心。

病来如山倒。

大夫说我是七情郁结,风邪入体,需净心疗养,反反复复,如是半月。玉奴一边着急,一边又是忙碌的新年应酬,□乏术。

朝曦想来看我,被我下令挡住了,孩子的抵抗力很弱,传染给他就麻烦了。不过这理由却挡不住另一个固执的孩子——靖晏。他安静的坐在那里,只说了一句,“生病的时候只有一个人的话,会寂寞的。”

他说这番话的时候,懂事得让人心疼。

但愿人长久

适逢元宵佳节,朝廷取消宵禁,家家户户都张灯结彩喜迎佳节。为亲,为友,为爱,团圆,是每个人心底的愿望。

按照惯例,玉奴他们进宫参加宫宴,只有我一个人。

每逢佳节倍思亲。这是我第一次自己一个人过节,心里沧沧戚戚,在热闹的灯会,繁华的景致中欣羡的望着大家的脸上都喜气洋洋,我才深刻的认识到自己竟是这么害怕孤独。

家,是个遥不可及的字眼。

城西头有棵千年古榕树,长得枝繁叶茂,又被称作许愿树。很多人会在宝牒写上自己的心愿,再掷上许愿树,祈求上苍保佑愿望成真。我也不能免俗,在宝牒上写着“愿我爱的人,和爱我的人,一生平安幸福”,然后往树上高高一掷。听说抛得越高,越能接近老天,越能实现心中所愿。

出来赏灯许愿的人很多,我被人潮推挤着,一时难受便干咳了两声,风寒未清,整个人都是晕乎乎的,无意识的顺着人流走,竟然走到一个我本不愿再去的地方——相思石。

在长长的铁锁上,挂满了大大小小的锁,见证着男男女女的幸福。曾经我也是幸福的,在拉着那个人来这里挂锁的时候,我以为这一生便能这样度过了,我那天说了什么?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

冬夜的寒风冷如冰,吹得人心酸,泪意纷至沓来,心如刀绞。仲孙静月,这个名字是一个魔咒,会无时无刻的出现,扰我的心,乱我的意。

我茫然转过身,赫然发现玉奴不知什么时候来的,静默的站在我身后。黑亮的眼睛紧紧的锁着我,灯火的映衬,给他挺拔的身影笼上一层昏黄的舜华,英姿傲人。

我悄悄的掩面拭去眼角的泪,这才抬眼,勉强的弯起笑望看他,“宫宴结束了?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他抿抿唇,细心地替我拨好了微乱的头发,轻缓的答道,“我怕你一个人闷,便早些退宫出来找你了。你的身子还没有好全,怎么就来这些人多的地方?”

觉得他的语气怪怪的,我又说不上来是什么,当时也没在意,只淡淡的笑着说,“听说今夜会有盛大的焰火,所以我也来凑凑热闹罢了。”我尽量轻松地面对他,免得他看着些什么为我担心。

“嗯,这里人太多了不自在,我带你找处好地方,能看的清楚些。”他轻声笑了笑,眉眼含着温情,说着就拉着我的手,护着我离开了相思石。

我抬起头,望着玉奴的侧脸,心里喟叹一声,沈君玥,你还想些别的做什么?这个人对你总是那样默默地付出,无言的爱惜,还不够吗?在那一刻,我下了决心,从此要对他好。

他带我上了城楼上,此时能上城楼的,都是为达官显贵开放的。恰巧那时,美丽的盛宴开始了。火树银花不夜天,从高处往下看,整个邑宁似乎被照得像白昼那般的通亮,城下的人熙熙攘攘,热闹非凡。

“漂亮吗?”他定定的看着天上一朵朵晕开的烟花,轻声问道。

“很漂亮。”只是,霎那间的美丽,短暂得让人惋惜。

他伸出手来握着我的,把暖意从手心直直的传到我的心底,“以后每年我都和你一起看。”他像宣誓般的说着。

我点点头,跟着手心紧了紧,“好啊。”那时我是真的愿意跟这个人度过一生,没有勉强。

后来我们下楼的时候,遇到了一个意想不到的人——甄若,我的表姐,如今的太子侧妃。太子与玉奴他们素来不和,所以甄若也只是礼貌性的朝玉奴行了个礼,互相简单的寒暄了一番,便再无话题。只是,她注视我的那双厉眼,尖锐得让人难受。

她不啻的哼了一声,声音娇而冷,“二房的人都是这么忘恩负义的。”

“请你说话放尊重些。”我也冷冷的迎视着她。我已经与甄家无关,在平日的来信中知道外公舅舅的身体还好就可以了,其余的甄家人,不在我应酬的范围内。

“尊重?”她轻蔑的睨了我一眼,忽然又笑灿如花,“也是,如今攀上了高枝,其他人的生死你又怎么会顾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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