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多少？”
尹凉猛地抬起头，深邃的眸子有亮光闪过，“五两银子就够了，我瞧着那赤金寿字簪子就能兑换五两银子。”
金玉忙不迭地去柜子里找出那只簪子来，楚乔烟却一把抢了过去，斜视尹凉，“五两银子能做什么？”
“去一趟长乐坊就是五十两……”
楚乔烟问过金玉集市上的米价，粗略地在心里估算一番，五十两银子足够底层百姓两年的开销……目光不由得变得冰冷，尹凉他这个混蛋，到底偷了多少东西出去？
金玉一个劲儿地朝尹凉使眼色，尹凉趁楚乔烟发愣之际，一把拿走簪子，将借据塞进她怀里，转眼都不见踪影了。
长乐坊？赌坊！楚乔烟眼里能冒出火来，金玉连忙道：“大少爷很少去长乐坊，就算进去了，也有可能会被撵出来……”
为什么？楚乔烟挑眉，表示不理解。
金玉叹口气，“因为他从来没输过。”
“那怎么还会没钱？”
金玉又是一叹，“他在外面有很多所谓的朋友。”话说完，突然发现今天少奶奶对大少爷好像很有兴趣，以前少奶奶从来不过问大少爷的，两人成亲这一年多，据说除了新婚之夜，大少爷和少奶奶就没碰过面。
大少爷每次回来都是拿东西，许是心里还存在愧疚，所以都不会当着少***面儿，而少奶奶好像根本没发现东西少了。
今天，这算不算好的开端？金玉眼睛都笑成了弯月亮。来尹家三年多，在金玉眼里，大少爷之所以会变成这样，就是因为从小被老太太宠溺，大太太又不敢管，而大老爷一管老太太就心疼。
楚乔烟瞧着她笑的模样，浑身起了疙瘩，走去外面，让小丫头拿来干燥的毛巾擦拭头发。等头发完全干了，已经到了巳时三刻，老太太身边的朝霞进来，“少奶奶，老太太让奴婢来看看，已经快到午时了，中饭摆在伴月馨，请少奶奶过去。”
金玉正忙着给楚乔烟梳头，晴明和两名丫鬟从柜子里拿出衣裳，见到朝霞，晴明亲热地走过去，“朝霞姐姐来了。”
晴明想告诉朝霞大少爷回来了，又想到刚刚看到的事儿，不知道该如何说。少奶奶在屋里，又不能去外面说，便想着一会儿去伴月馨的路上讲给朝霞听。最主要的，她想告诉朝霞，大少爷写了借据给少奶奶。
银玉上了茶水，请朝霞坐着。楚乔烟去净房换了衣裳出来，没错，就是老太太赏给她的那件衣裳，材料是宫里的贡品。玄色褙子用杏花点缀，袖口用了同襦裙一样的颜色，绣着白色碎花，因为衣服很合身，楚乔烟终于知道为何没有赏给尹薇和尹竹了。同时，也可以肯定，老太太年轻时也很瘦，而且身高和她都差不多。
第十八章：抱怨
大家以长幼次序坐了，楚夫人坐在老太太身边，另一边坐着大夫人。在老太太不冷不热的目光中，楚乔烟坐在主桌。
二太太、三太太领着钦哥儿坐在次桌，同桌的还有一位十二三岁的女孩儿，穿着淡青色褙子，脸色有着病态的苍白，一眼便知她有不足之症。楚乔烟揣测，她应该就是二太太的嫡出女儿尹秀，难怪上午没瞧见她，就她那副身子，才是真正的不禁风吹。和她们同桌的还有几位亲戚家的太太。
尹薇、尹竹和四位亲戚家的小姐坐在一处，她们后面，用了高高的琉璃彩绘百合图的屏风隔开，隐隐约约能瞧见琉璃后卓卓人影，是尹荣陪着楚令晖。
丫头们开始摆饭，忙碌却有秩序，朝霞在老太太身后服侍，趁着空隙触到老太太耳边低声道：“大少爷回来了。”
老太太脸色一变，眼里的笑容明显多了，朝霞看着也欢喜，又道：“听晴明说，大少爷向少奶奶借钱，还写了借据呢。”
本以为老太太会高兴，却不想老太太的脸色变得比夏日的天气还快，一双浑浊的眸子能射出冰粒子来。朝霞方才知道自己说了不该说的话，连忙看了看其他人的脸色，没有发现异样才略略松了口气。
楚乔烟心底也猜着了几分，晴明在身边总是个祸害，得想办法将她弄走，只是，她毕竟是老太太送来的奸细，要弄走得费些周章了。面上却不动声色，端端正正地坐着，眼观鼻，鼻观心，仿佛什么也没有察觉出来。就连老太太冰冷的目光，也装作不知道。
气氛有些压抑，大太太也感觉出来了，楚夫人询问似的看着楚乔烟，忽而，老太太道：“开席吧，亲家母今天也住在这里吧，养女儿和养儿子都是一样的。”
楚夫人笑了笑，“不敢唠叨老太君，晖儿已经找好了住处，改日设宴请老太君，各位太太、小姐去聚聚吧。”
老太太没有再挽留，各自心里都明白，楚夫人这一次来是为了探望楚乔烟，为她能在尹家站稳脚，故意在团圆节来了东郡。意思已经表明，楚乔烟在他们眼里心里的重要性。尹家对楚乔烟如何，也只有她们尹家人心里最清楚，但也不愿和楚家撕破脸。
二太太、三太太突然间也想明白了老太太的意思，席间两人还一同来敬了楚夫人的酒，顺便也和楚乔烟喝了一杯。尹薇、尹竹只当没看见，和同桌的四位小姐嘀咕着，说的很投合的样子，气的大太太脸色非常不好。
楚夫人说了改日邀请她们，这个改日是什么时候？她没有说，范围也就大了，说明楚夫人暂时是不会离开东郡回京城。或者说，等她离开的时候，大老爷就回来了，楚乔烟身后又有了撑腰的！
想到这里，大太太冰冷凛然的目光落到了低头吃饭的楚乔烟身上，她怎么就没有死呢？不但没有死，还一日比一日好了！
用完午饭，各自散了，楚乔烟送楚夫人和哥哥楚令晖出门，亲戚也各自由二太太和三太太送走了，老太太回自己屋里午睡。
二太太回到东府，连忙吩咐以冬，“你打听打听，二太太那边的两位小姐是不是都走了？”
以冬应诺，转身出去又进来，“三太太那边留了慧姑娘。”
二太太脑海里立刻浮现出一张俏皮可爱的少女来，冷哼一声道：“幸亏我也留了心，让贞姑娘留下来了。”
慧姑娘是三太太娘家哥哥的三女儿，擅长琴艺。二太太这边留下的贞姑娘，擅长女红，模样也不差，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如同镶上去的两颗黑的发亮的宝石。
以冬微笑：“太太英明。”
两人相视一笑，采办处杜妈妈进来回事，“……老太太让二太太斟酌着送一些东西去亲家太太那里。”
杜妈妈是大太太的配房，面上恭恭敬敬，心里却不怎么看得起二太太，这边说完话，拿了对牌便出去了。
二太太气的青筋凸现，“今天送，明天送，她们不当家，不知道这个家的情况。杜妈妈是采办处的管事婆，她怎么也不知道？天天要支取银子，好像这些银子是她们家的一样！”
以冬倒了茶，安慰道：“太太别气坏了身子，这个家可离不开你。”
二太太顺了顺气，坐在锦绣软榻上，很享受以冬的奉承话，叹道：“咱们不说老太太和大太太，她们都有吃不完的嫁妆，就说说三太太吧，三老爷一家吃穿用度都是官中银两，走亲戚，红白喜事哪一样不要钱？偏偏三太太要面子，东西差了，银子短了，都不依，跑到大太太面前诉苦，去老太太那里告阴状。他们不知，这个家那里有表面上看到的那么光鲜？大老爷在京城置了宅子，宅子里养着一群人，俸禄没有拿回来一分，还需要咱们救济。三老爷到了京城，月例剩下来了，可说到底也一样是照样拿了的，你知道昨天三太太说什么吗？说三老爷去了京城没人照应，她要三老爷的月例给三老爷做几件衣服送去！”
二太太说到这里，又气的捏紧茶杯，眼神恶毒，“所有人不都指望着咱们老爷和荣哥儿做生意赚的银子？也不想想，这些银子可是他们父子日晒雨淋换来的。荣哥儿如今也不小了，早过了说亲的年纪，也不见老太太提一提，我只好自己想办法，将他交回来的银子偷偷存着，等他娶亲时候用。”
以冬点头，“太太顾虑的是，只是昭少爷尚未迎娶少奶奶，只怕太太说，荣少爷也不会同意。”
以冬的话提醒了二太太，斟酌片刻道：“我们等等看吧，如果贞姑娘能入了老太太的眼，就不提了，倘若入不了老太太的眼，就给昭哥儿定下，我瞧着贞姑娘也是能干的人。”
以冬没有答话，神色却有些淡了，二太太这种急功求利的做法，她并不赞同。倘若老太太真的有那个意思，就不会赏少奶奶衣裳了。以冬站在棋盘外，棋盘里的局势看的一清二楚，二太太只关注着尹家长媳那个位置，却没有看出来那个位置上的主人，已经渐渐地变了。
从二太太屋里出来，有小丫头走来，低声对她说：“大少爷回来了。”
以冬支退丫头，没有将这个消息告诉二太太。目光落到贞姑娘暂且居住的房门上，惋惜地叹了口气，希望她真的如同二太太所说，是个聪明的人。
第十九章：举动
以冬刚刚转身，贞姑娘和她身边服侍的小丫头走出来，以冬看见了也不好装作没看见，毕竟人家是客人，不能怠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