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双飞梦(24)

老妇人听见了也不争辩,哀哀哭泣。

糟蹋姑娘……悠悠浑身发僵,后知后觉地恐惧起来。她自小丧母,刚刚成年,对于男女之事十分懵懂,这才意识到那个男人脱她衣服并非为了继续搜钱。她跟着裴钧武李云瞬远行塞北,虽然被保护的很好,没见什么丑恶之事,但“糟蹋”这个词还是明白的。曾经路过一个地方,因为被采花贼“糟蹋”,一个姑娘还寻了死,师父惩治了那个坏人,死去姑娘的父母还给师父磕头谢恩,泣不成声。

客栈老板高声恶气地驱赶围观的人,也轰老太婆快把尸体弄走,大过年的门口放个死人实在触霉头。

老妇人哭的泪干肠断,哽咽颤抖地说自己身无分文,儿子又死了,天寒地冻实在无处可去。情状实在可怜,看的人又都心酸。

客栈老板不听她的哭诉,只求尽快把她赶走,甚至喊来伙计要把尸体搬开。老妇人几乎哭晕,惨声哀求。

裴钧武叹了口气,拿出个银锭子交给客栈老板,让他帮着老太太妥善安葬儿子,并且收留老太太过完春节。老太太哭着要给他叩头谢恩,被他拦住,也给了她些银钱,嘱咐她天暖了返乡。

成都城内不少人都认得竹海的裴大侠,都叹服称赞不已。

裴钧武只是笑笑,淡漠如昔,回去的路上,程跃然异常沉默,脚步沉重,悠悠担忧地看着他,他的脸色都是灰败的。

裴钧武回身看了看远处已经细节模糊的小客栈,人群已经散去,街道也恢复了往日的庸碌,浅淡地笑了笑,他仿佛自语般说:“所谓善恶,也不过只是相隔一线。对百姓来说除暴安良的侠士,对老婆婆来说却是杀子仇人。”

程跃然愕然退了一步,眼神散乱。

悠悠担心地拉住他的手,他的手里全是冷汗,是在内疚错手杀人了吗?那男人虽然罪大恶极,他的确出手过重。“师父……”悠悠焦急地跺了跺脚,“哪有什么侠士仇人,不都说了是官府惩办的他嘛!”她希望这么说能让程跃然好过一点儿。

裴钧武点头,意味悠长地说:“是啊,哪有什么侠士仇人,哪有什么是非善恶……”官府当然乐不得拣了这个大便宜去报功,反正人已经死了,罪证也确凿,被他抢过的人已经做过口供,一切了结的干净利落。

今天真是混乱又莫名其妙的一天,悠悠对着晚饭叹气。跟师父看了那个劫匪回来,程跃然整个人都僵掉,自己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师父还叫住她,不让她去看他,说是“让他自己想想清楚”。

看来……程跃然又犯了大错?也不像,师父好像并不责怪他,反而好像很感慨,反正所有人都疯疯癫癫的。

“师父……”她眨眼,苦着脸无声请求。

裴钧武一笑,他自然知道她要说什么。

“去吧,估计他也该想通了。”

悠悠没心思细想师父的话,细想也不会明白,他和程跃然在打一个她不懂的哑谜。

程跃然的房间没有点灯,全靠外面围廊的灯笼那点儿微光从窗子里透进来。悠悠的眼睛一时不能适应黑暗,在桌子那儿撞了一下。

“笨蛋。”

他几乎是鬼魅一样扶住她,没有半点声响,她却一点儿也不害怕。听他骂她,心里的一块大石头好像猛地就落了地,他又正常了。

“程跃然……”她心有余悸地搂住他,也许是因为身处黑暗,她如此自然地表达了对他的依赖与情感。“忘记今天的事好不好?你和我都忘记。”想起今天他慌乱的神色,她竟如此心疼,冷漠骄傲的程跃然会表现出那样的失措,他的心一定受了很大的创痛。

他也搂紧了她,久久才嗯了一声。

悠悠抬起头,那么微弱的灯光依旧映亮了他的眼睛,那双已经嵌入她灵魂的眼睛……她赫然发觉,这双眼睛在她第一次见他的时候,他恼恨地看着她,说:“我就要她来扶我!”的时候,就已经深深刻入她的记忆。

她着迷地望着这双好看的眼睛……黑暗中,她忘记羞涩,忘记掩饰。

他的炽热的嘴唇先是落在她那双让他心乱如麻的眼睛上,然后……是娇软的樱唇。

她慌乱地闭上眼,浑身抖得几乎无法站立,但是当他的吻如同承诺一样覆盖了她的唇,她竟然觉得如此幸福如此安心……原来,她希望吻她嘴巴的人,是他。

第二十七章 求仁得仁

春节刚过完,天气就明显的变了暖,地上些微的出现了薄薄的绿色,阳光也不似冬天暗沉,或许春天已经在人们的心里,那明亮的阳光染了生机,格外清朗明媚。

初春的天气变化无常,厚重衣服还不能马上就脱去,早晚的寒意还是令人瑟缩不已。悠悠和李云瞬站在清凌潭边用木头搭出的质朴水台,都有些担心地看远处的密林。

悠悠走到台边,蹲下身用手去试仅距台面一尺的潭水,冰得她咝了一声,连忙收手。水台对面的清凌瀑因为春来雪融,正是水流最大的时候,水从高处淌下,发出雷鸣般的声响。高高的山壁如挂了一面摇动的明镜,山顶的雪水全汇入寒潭,从潭底的地下水道流泻出去。

瀑布水流太响,交谈费力,悠悠和李云瞬都没说话。悠悠有些埋怨地看了看在瀑布崖上飘逸如仙的师父和师祖,站在那么高的地方,周围的一切自然尽在眼底。

这才刚过完年,试佑迦师叔和程跃然的功夫不能再等几天吗?天气还这么冷,潭水冰寒刺骨,潭底还有漩涡暗流……昨天她听师父讲测试的过程,吓得脸都白了。先要进山洼的密林,那里地势低矮,又紧邻瀑布潭水,空气潮湿,聚集了很多瘴气毒虫,是竹海最阴暗的地方,她只要一想就觉得毛骨悚然。从密林出来就要潜入潭底取师父事先放在那儿的瓷罐,还要托着装满水十分沉重的瓷罐从潭底潜上来,踩水借力跃上瀑布崖顶。

程跃然和李佑迦听了以后也脸色凝重,对他们来说,这三件事情并不容易,尤其最后在内力体力消耗巨大的时候,负重踩水飞跃,几乎毫无把握成功。

而且这还并不是一次普通的比试……

太阳逐渐升高,阳光投射在湍急的瀑布上形成了绚丽的彩虹,却无人有兴致欣赏。程跃然和李佑迦进入密林已经半个时辰……在那里耗时越久越是危险。

当李佑迦和程跃然一白一灰两条影子从雾沉沉的林子里疾奔而出,悠悠高兴得都快哭了,怕他们分心,她捂住嘴巴不让自己出声。其实即便是她高喊,瀑布那么吵,他们也未必听见,只是她心情紧张,过分的小心翼翼。

两人几乎是并肩跳入潭中,悠悠的呼吸也开始急促,她仅是摸了摸水面就好像被针刺了下,潜入潭底的滋味——即使有内力护体,也必然痛苦难当。而且潭底的激流必定也如瀑布奔泻的水流般湍急汹涌,一旦被卷进去……

原本站在潭边的夏依馨也脸色惨白地跑到木台上,神色慌乱地向水面下探看,似乎能看穿青森森的潭水似的目不转睛。悠悠紧张得浑身发抖,也顾不上看她碍眼了。

当水花飞溅,程跃然托着坛子率先从潭底潜出来的时候,悠悠真的哭了,这短短时间里的煎熬却让她着急得几乎疯掉,她现在不在乎他们谁能学到落月诀,谁能像师父一样成为武林神话,只要他们都平安无险。李佑迦虽然比程跃然慢了半步,当他也破水而出的时候,悠悠长长地吐了口气,心彻底放下了。

她觉得脚下微微一晃,还没等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事,就听见李云瞬尖声喊:“小心!”

看似结实的木台,无缘无故整个垮塌下来,李云瞬顺手拉住夏依馨向后飞跃,堪堪抵达潭边,夏依馨被拖着没站稳,趔趄一下,险些倒栽进水里,被李云瞬一把扯住。

悠悠只觉得肩头刺刺一痛,以为被崩起的木屑打中也没在意,提气一点脚边比较粗厚的木板,身体并没如预期地掠起,内力竟然无法在体内流动。她吓得魂飞魄散,尖叫着坠下水去。

“悠悠!”李云瞬也大惊失色,悠悠的轻功不可能连这样的情况都无法应付!而且……她不通水性!

已经掠到崖壁一半的李佑迦和程跃然都顿了下身形,显然都察觉了木台边的变故。原本领先一步的程跃然突然扔掉手中的瓷罐,没了负重他身体一轻,一脚点在下坠的瓷罐上,生生拧转身形,如箭一般飞射向水面,把已经落入潭水的悠悠拉了起来,一起滚落在潭边。

李佑迦脸色一青,咬了咬牙,没有改变方向,提着最后一口内力直冲崖顶,虽然力尽,身形狼狈,总算成功完成测试。

程跃然在潭底耗费了大量内力,本以十分虚弱,负重飞掠已经是强弩之末。再返身救人,又心急气涌,跌落在岸边时已经力尽虚脱,剧烈喘息。

悠悠惊魂未定,脸色青苍,眼睛异样瞪大……

她的脑子一片空白,只不断反复着她害怕地哭喊着跌入水中,程跃然飞掠回来救她的影像。这么混乱的瞬间,她仍旧无比清晰地看见了他的眼睛,焦急,执拗,义无反顾。

危险过去,她才想到……他来救她,那——他就没机会学习落月诀了!刚才明明是他比佑迦师叔领先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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