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字体:

双飞梦(26)

他是没说,都是云瞬师叔说的。可是……可是……她的脑子又乱成一锅粥。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她真的要疯了。从程跃然杀了那个劫匪开始,他,师父,师祖都怪怪的,她早就觉得有阴谋了!可这个阴谋里,她到底算干嘛的?!她不过就是没防备江湖混混儿的下流手段,不必这么整她吧?她是很丢竹海的脸,但怎么也是胳膊折在袖子里,没把脸丢在外面吧?

“唉。”程跃然揉了下太阳穴,“你又想到哪儿去了……”

“快说清楚!”

“……”他搂她,她气恨地挣扎,没用,她一向不是他的对手。“你只要知道结果就好了,师祖让我带你下山去找你爹爹……求亲。”

“什么?你说清楚点儿!找我爹爹干什么?你们联合起来吓唬我,关我爹爹什么事!”她嚷嚷成一片。

“……”他再次绝望地沉默。

李佑迦紧握着拳,他知道,要让神情看起来一如平常,他必须紧紧握着拳,似乎只有这样,他才不至于无法掩饰他的苦痛。程跃然就站在他的身边,如同每一个清晨一样,来听取师父的传授和指点。

他发觉了他的不同。

他发觉了所有人的不同。

以前师父和师兄似乎有意无意地阻止程跃然和悠悠的感情,甚至带悠悠离开了两年。但这次比试以后,程跃然和师父师兄都好像各自解开了心头的结。只是他不知道,这个“结”是什么,为什么还能关系到悠悠。

当竺连城毫不避讳程跃然开始传授落月诀的前四句心法时,他的世界完全崩塌了,甚至没听清师父的讲授。他就愣愣地僵立在那里,周围的一切似乎都停止了,连程跃然什么时候走的都不知道。

竺连城一直坐在石凳上等待,果然,李佑迦青苍的脸上骤然布满了痛楚,这是他第一次看见这个温柔内敛的徒弟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

“为什么?!”他几乎是向他狂吼,不复存在一丝优雅。

“佑迦……”竺连城几乎有些怜悯地看着他,“我从没说过,落月诀只能传给你们其中一人。但……这的确是个二选一的比试。”

李佑迦重重地向后退了一步,他摇着头,发髻都散乱开来,他不想听明白,但他却懂。

“佑迦,在无法思考的时候,其实才知道自己最想要的是什么。”竺连城淡淡地说,怜悯,惋惜。

李佑迦险些跌坐在地上,是的,那一刻,程跃然放弃了前途和生命,他折返回去了……而他……

“你们……你们不能替悠悠选择!”他孤注一掷地嘶吼,生平第一次如此失态。

竺连城不忍看他,转过身,以后……佑迦会感激他的转身。

“佑迦……悠悠,一直没有选你。”

最后一丝尊严和骄傲都消散了,他像断了线的人偶一样跌倒在地,雪白的长衫沾了泥污。

无法面对……却也心知肚明……

他一直心知肚明!

“求仁得仁,师父可以把一切你想要的,师父给得了的,都给你。”竺连城的声音有一丝颤抖,“在师父眼中,你们都是我的孩子,没有天才没有优劣。”

李佑迦紧紧闭上眼,泪水奔流出来。是的,他跃上了崖壁,他想要的……他的心背叛了他的感情。

求仁得仁!

残酷的求仁得仁……

“师父。”痛苦减退了些,他毕竟是个自制很强的人,收拾起自己的狼狈,他跪起身,深深向竺连城的背影叩拜下去,“佑迦……明白了。”

第二十八章 悲哀人生

悠悠对着摊放在床上的一堆堆衣服杂物叹气,有些烦恼地扭着手边的包袱皮。

丫鬟们都很有眼色地站在一边,屏息凝神听她吩咐,不来触她的眉头。程跃然跨进房门,女孩子们都露出松口气的表情,挨个偷笑着溜了出去。

“怎么了?”程跃然坐在她身边,这又不是她第一次出门,搞这么大阵势干什么……已经派人找到薛云牧,他也传讯回来说在湖北越天府的家乡等他们。路途不算遥远,天气又很适宜,她早就在竹海闷得直闯祸,应该欢天喜地才对。

“程跃然……”她皱起眉,满是忧色地看向他的眼睛,他喉咙发紧,最受不了她这么看他。虽然她是无心,而且担忧的也一定是些让人哭笑不得的事情,但仅仅是这样的眼神还说得上含情脉脉,长睫毛一忽闪……怎么看都有些媚惑。

“我爹爹不喜欢你,不答应我们的婚事怎么办?”她泫然欲泣,愁苦万状。

“……”他有些头疼,娶她的后遗症就是总要头疼。

这个问题已经困扰她很久了,师祖爷当然对他们的婚事乐见其成,因为他们喜欢程跃然。爹爹不一样,从见第一面起,就对程跃然很有成见,师祖选上程跃然当关门弟子,爹爹还背地里忿忿很久,刻薄说竺大师在山上待久了,看见的全是斯文敦厚的人,突然遇见个刁钻缺德的小混蛋就说是奇才。这话她当然不能说给程跃然知道,不然以他的个性,爹爹也得吃他几个亏,互相更看不上眼了。

程跃然不知情况严重,才这么不慌不忙的!

“杞人忧天!”他瞟了她一眼,批下断语。

“唉……唉……你不知道!”她烦躁地站起身,在他面前来回走。

他哼了一声,显然根本没有把未来岳父当盘菜,“你爹和你一样笨,怕什么。”

“你!”她又想掐死他了,爹爹是天下闻名的“天工神手”夸他心灵手巧,绝世天才的泛滥成灾,“我爹爹要是笨,天下就没有聪明人了!”

“哦?”他不以为然地把肩头蹲着的棉花抓下来玩,“我小时候就觉得他很傻。”

“千万不要提当年的事!”她差不多要跳起来了,“就因为陨石的事,他才觉得你是个刁滑奸诈的小无赖!”他还为此洋洋自得呢,问题就出在这儿了!

“嗯?”他站起身,眼角微微一挑。

她已经慢慢摸清楚他的一些习性了,每次他那双桃花眼的眼角上挑,肯定要有人倒霉。难道这回是爹爹?她突然意识到……她脱口而出的提醒,的确出卖了爹爹。

“程跃然……”他总不至于要和自己的岳父较真吧?“我爹……”

“别瞎担心,你爹我有办法解决。”他胸有成竹的冷冷一笑。

听见他的冷笑,她就莫名替爹爹感动一阵悲哀。“什么办法?”她绝望地问,听他的口气就知道,绝对不是什么好主意。

贴得他太近,她发现他的呼吸乱了一下,接着他就有些恼了,“别问。”抱他的手也紧了紧,这个人最大的毛病就是喜怒无常!难道不成是气她偏向她爹爹吗?这也不能怪她,形势很明显,论武功手段……哪怕是论缺德,爹爹都是弱势的一方。

因为行程不远,沿路又都是人烟密集的市镇,再加上程跃然凶恶的表示包袱绝对不许比两个棉花大,她缩减了又缩减,很多东西都不能带,真是无可奈何。

她闻见了浓浓的酥饼甜香,回头看门口,李佑迦俊秀的白色身影已经走过来。乐竹院附近的一家小店卖的酥饼她特别喜欢吃,每次佑迦师叔从成都城回来,都会给她买,导致她一闻到这味道就想起他。

“东西……都收拾好了?”李佑迦把包饼的纸袋放到她手里,看了眼床上的小包袱。小小的一团却重得他的心都要被压碎。此刻她还是他的小悠悠,背着它和程跃然下山以后……她就是别人的妻子了。

“给。”悠悠像往常一样拿了块饼给他,他却没有接。她有些意外,抬头看才发现,他的脸色异样苍白,连嘴唇都毫无血色。她吓了一跳,把纸包仍在桌上,踮起脚捧住他俊美的脸颊仔细端详,“师叔,你病了吗?”她真是太粗心了,这几天发生的事情太多,大喜大悲的,她都没有单独和他说上几句话,连他病了都没发现!怪不得她也隐隐觉得这几天他格外沉默。

他一僵,眼睛里竟然蒙上了一层水色,她吓坏了,“那儿疼吗?师叔,说话啊?”

那儿疼?是……心。

他下定决心跳上崖顶的那一刻,就已经失去对她把话说清的资格,他还能说什么?喜欢她?她会相信吗……连他自己都怀疑了。那么长的岁月里,他一直以为她是他生命的一部分,可是,他自己放弃了。就连楼住她,把这么多年的心事说出来……都显得可笑。

他真的笑了,“我没事。悠悠,好好照顾自己。”

悠悠愣愣地看着他,明明是句平常的叮嘱,这样的话他平时也每天都要唠叨上好几遍,可为什么她的心会被他这句笑着说的话刺痛?

“我还有事,先走了。”他拉下她还捧着他脸的柔嫩小手,脸有些发痒,走出门口他才用手去拭,是她手上的饼渣,他想笑,泪水却一下子漫溢了下来。

悠悠没见过能有这么愉快的分别,师祖和师父眉眼含笑,云瞬师叔简直是笑颜如花,呵呵地坏笑出声,祝他们一路顺风的好话也听着变味。佑迦师叔也和平时一样,微微笑着。

看见他这样的笑容她就放心了。他病好了,最苦的就是夏依馨,看样子就快哭了,他私下威胁云瞬师叔,在她和程跃然回来之前把她解决掉。谁看不出来吗?她看程跃然的眼神里全是让她发呕的意图!他们站在竹海门口,个个笑容满面地挥手道别,她简直觉得,那挥手的姿势像在轰他们快走。春天的竹子格外翠绿,温暖的阳光撇下来,照亮的他们的笑脸,这景象美若画卷。她骑在马上频频回头,越看越不是滋味,他们至于这么高兴吗?

上一篇:拈花笑 下一篇:毒妇不从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