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双飞梦(7)

小空地靠近师父的住所,周围是片桃林,春天的时候粉盈盈的桃花映着青碧的竹色,是悠悠最喜欢的景致。到了夏天,只剩一片比竹子深绿的树丛,毫无精彩之处。

师父就坐在树丛边的石椅上,那片毫不起眼的深绿,因为成了他的背景也美得炫目起来。悠悠又痴痴发呆,师父向他轻浅一笑算做招呼时,她觉得他周围黯淡的树丛上都好像满布点点星光闪耀不已。

师父看向云瞬师叔的眼神是不同的,她也说不出那儿不同,嗯……看她的时候,师父的眼神就是撒在平静潭水上的星光,看云瞬师叔的时候,星星就着火了,是爹爹灼炼金属的那种火,蓝蓝的好像没温度,稍一靠近,手指就会被比赤红火焰温度更高的冷焰烧伤。

师父平时是水,一旦身边有了云瞬师叔,就变成了蓝色的焰火。

她已经十二岁了,她懂,一个男人如果喜欢一个女人,就会有那么特别的眼神。

将来……她沉入憧憬,她也要找一个师父这样的男人当相公,看她的时候,也会露出这样的的眼神。她也希望深澈的一潭水为她燃烧了,光是看云瞬师叔露出的温柔神色也体会得出,那该是种多幸福的感受。

只是……这世间,可还有一个像师父这样的男人吗?只是像,也好。

师父叫了她两声,她才从幸福的畅想里回过神来,看美人师父的眼神还是迷迷蒙蒙的。

“昨天教你的那三招可熟练了?”裴钧武微笑着问,带了几分宠溺,对这个小徒弟,他算不得严厉的师父。

“嗯!”她来了精神,用力点头,为了不被程跃然看扁,她可是刻苦练习过呢。

颇为自豪地完美展示过,连师父都点头赞许,很欣慰的样子,站在一边冷眼看的程跃然却不屑地“嗤”了一声。

洋洋自得的好心情顿时破坏。

“嗤什么?”她的小腮帮一鼓,圆圆脸就更像娇嫩的熟桃,裴钧武看了都忍不住一笑。

他现在很明白师祖为什么会收下拓跋师叔,都说拓跋师叔气死了他,却没人提起,师祖陪在拓跋师叔身边的时间最长。天资卓绝的徒弟虽然引为骄傲,但如悠悠这般单纯可爱的平凡之人,却更像自己的孩子般,担心她,疼爱她,放不开手。

程跃然并不理她,只是状如无心地把手中的长剑刷地背到身后,上好的长剑发出龙吟般的铮鸣,他的眉傲兀地挑了挑。悠悠顿时气噎,是啊,武功根底很差的他,入门才几天,就可以学习剑法了,她还在学习粗浅的拳术!

“臭得意什么?大公鸭!臭乞丐!”她和他的仇怨并没有因为成了同门而化解,反而越积越深。攻击不了他的天分,她只好另辟蹊径,攻击一下他后天的缺陷。

程跃然横了她一眼,原本尖牙利齿的他并没回嘴,只是冷哼了一声。

悠悠也发现,他来了竹海话就变少了,有时候一天也不说一句话,大概也知道自己的嗓音实在难听。

不过……他就算不吭气,也常常把她气得脸红脖子粗。没办法,他的出现,由小乞丐变成江湖瞩目的被竺大师千挑万选才找到的“武学奇才”,这神奇的变化,使她无比鲜明的沦为“凤尾”,不提以前的削发之仇,仅是他那洋洋得意的样子她都极为厌恶。

一个好看的男孩子却让她厌恶至斯,悠悠相信,她和他就是传说中的“天敌”。

第九章 心思难测

宽敞明亮的大书房开着门,院子里的花开得正艳,每次微风吹进屋子,都带着浓浓的香味。

悠悠凝视着案上摊放的书本,很专注很认真的样子。

在上首滔滔不绝讲解名文的川中大儒卞良遥边讲边看了她几眼,丝毫没露出对她认真好学的赞许。竺连城托他暂为教管的这几个孩子里,悠悠跟着他的时间是最长的,他可谓知她深矣。

她还是那么入迷地盯着她面前的书,又大又圆的黑黑瞳仁里清晰无比地缩映着千古名篇的字字句句,也许是她太陶醉,连卞大儒走到她身边都还不觉得。

临近书桌的越天衡原本听得有滋有味,见卞大儒突然从大案后面走过来十分败兴。人老了就是像孩子,背负如此盛名的饱学之士,竺连城的知交棋友,偏偏以抓悠悠走神作弊为乐,每天不让悠悠出点儿丑就好像一天没收获一样。

坐在悠悠身后的万怀君发急,偷偷捅了她一下。

悠悠打了个激灵,如梦初醒地看着已经兵临城下的卞大儒,“卞爷爷,您今天讲得格外精彩呢。”悠悠甜笑,卞大儒说是来找师祖切磋棋艺,一住就不走,折磨了她整整半年,幸亏爹爹来看她,带她在川中游历了大半个月,她才得以逃生。现在她不怕别的,就怕卞大儒爱上竹海,赖在这里养老等死,估计她就得死在他前面了。

“哦,是么?”卞大儒的四川口音颇重,“那你来重复一下我讲的最精彩之处。”

悠悠愁眉苦脸的转眼珠,卞大儒已经很手痒的用戒尺轻敲自己的掌心了,她当然知道,打在她手上的时候绝对不是这力道,她都怀疑卞大儒偷学了师祖的武功,打人才打得那么疼。

求救的眼神刚瞥到越天衡,还没来得及用她那双会说话的眼睛表达一下,他那一脸欠揍的幸灾乐祸已经极其明显的抢答了他的意思。她悻悻地挪开眼,前来旁听的霍万二少都哀痛地表现出他们的爱莫能助,也对,都是他们的爹爹逼他们来的,说能听一听卞大儒的教诲也是难得机缘。

靠在窗口的程跃然一动不动地倚着窗棂,她不过是顺带扫他一眼而已,别说他这个认字不多的小乞丐听大儒讲学肯定云山雾罩,就算听懂了,他还能救她么?

一看之下,她欣喜如狂。

“卞爷爷,有人听这么精彩的讲解居然也会睡着!”她恨不得拉着卞大儒跑到程跃然身边抓他偷打瞌睡。

一向机警的程跃然大概是刚才练武太累,睡得异常沉稳,卞大儒走到他身边了也没醒,悠悠探头探脑地跟在卞大儒身后,窃窃发笑,摇头摆尾。

卞大儒用戒尺敲了敲他的肩膀,他才缓慢地睁开眼睛,坐直了身体。

阳光从窗子里斜斜地照进来,他睁开眼睛的那一瞬,密实睫毛下的深瞳幽幽水光闪烁,悠悠皱眉,不得不承认,这个讨厌的家伙长了双很妖魅的眼睛。

程跃然站起身,坦然承认自己睡着了。

面对这么直接的回答,卞大儒也不好再多加指责,只能敲他二十个手板了事。悠悠在一边看得喜笑颜开,还十分认真地为卞爷爷计数,生怕他少打一个。

因为有了程跃然的恶行,悠悠的走神算是一碟小菜,特赦免打。

卞大儒疏而不漏地扔下决定:留程跃然和悠悠在书房罚背,全篇背下才准离开。

霍万二少能提前下学还是很高兴的,但因为悠悠被留下都面带不忍,拉着他们离开的越天衡却一脸喜色,得意的样子比刚才她看程跃然挨戒尺的痛快有过之无不及。悠悠咬牙切齿地“目送”他离开,真想不明白爹爹怎么就收了这么个徒弟!

她没痛恨越天衡多久就开始恐慌,强于记忆是程跃然的优势,她翻来覆去结结巴巴背出第一段的时候,一直沉默诵读的程跃然已经胸有成竹的站起身。

“哎!”她忍不住叫了他一声。

他冷冷地回头看她,她噎住,她叫他干吗呢?让他仗义的等等她?用脚趾头都能看出他不是那样的人。

他等了半天她没下文,瞥了瞥眼,径自走去隔壁卞大儒的卧房。悠悠便泄气地听见他粗嘎的嗓音流畅有致的响起,虽然听不出他背到哪儿,可以肯定,他一定轻松过关了。

她无奈又恼恨地看着书页上一段一段的文字,都快吃饭了,她好饿!

终于他的声音停下来,卞大儒好像又问了他什么,他又滔滔不绝地说了一通。

悠悠饥肠辘辘的背诵着她恨入肺腑的字字句句,下人已经给卞大儒送来午饭,那个香味……她嗅了嗅,把花香都比下去了。程跃然这个没道义的家伙一定早就吃饱喝足了吧?竟然一点儿都没帮她的意思,真是个小人!

为了早点吃饭,她豁出去了,跑到卞大儒那里能背多少算多少吧!她是来竹海学武,又不是赶着去京城中状元,真不懂师祖为什么非要这个手不能提肩不能担的肥老头教他们读书。

背出大半卞大儒已经一副意外惊喜的样子,临了还赏了她三个手板小惩大诫。打完了还留她一起吃饭,虽然她很饿,这点儿气节还是有的,看着卞爷爷,吃什么都不香!

刚跑出卞大儒的院子,就看见程跃然站在山路边的树荫下,她凶恶地瞪了他一眼,他不会是缺德到自己吃饱了还跑来看她饿扁的惨样吧?小人中的小人!

还没等她想好怎么刻薄他几句,万怀君和霍少薰一前一后喊着她的名字从蜿蜒石路的拐角飞跃而来,霍少薰虽然腿被拉脱不算大伤,毕竟影响了身法。悠悠看着,更怨恨程跃然了,霍哥哥从小就很疼她,这回也是为她报仇才弄成这样,程跃然这个心黑手狠的家伙害她多对不起霍哥哥!

霍万二少怨恨程跃然是摆在明面上的,害他们落选,还欺负悠悠……一笔笔一件件,让他们对他视而不见都很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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