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困井(18)

作者: 不酷 阅读记录

南一楠给我发微信说:“晚安,早点睡!”

我一头雾水,明明同在一个屋檐下,他怎么还要玩这种套路,抬头一看,才想起来我忘了关灯,大概是他路过的时候从门缝里看见了吧。

第二天,公众号发的影评并没有什么人看,是我预料到的结果,也是我不想面对的结果,写东西很痛苦的一点就是单机写作,可是现实就是教会你要忍耐寂寞,有些人一辈子都在单机写作,死了也不被人知,这才是普通人真实的宿命。

我按照约定时间到了采访的地点,看到凌厉一个人在那儿可怜巴巴地跟人赔笑脸。这种时候,我就会恨不得自己能够像古代青楼的头牌一样拿得出手,这样也不会让凌厉这个老鸨太过辛酸。

采访提纲是我昨天晚上连夜赶出来的,刚才来的路上还一直在和导演经纪人沟通确认,现在要采访了,我倒觉得那些问题无聊了。

这个大胡子导演的八卦我在微博和豆瓣都看过一些,他拍的电影都是豆瓣评分不超过5分的商业烂片,此刻却和我大谈特谈艺术与复兴,这种反差就像迷人的郭老师冷不丁来了个晚晚的妆容打扮,然后不讲耶斯莫拉,开始跟我说她有个美术馆的梦想,特别梦幻,好像踩在云上一样让人懵。

我趁大胡子导演大谈艺术畅想之际,低头又看了好几眼我的采访提纲,确认我问的都是关于商业电影的票房问题,可是得到的回答却是“票房不重要,我从来不在乎票房,只是想把我想表达的呈现给观众或者影迷看”。

我很想告诉他,票房很重要,如果不是你的票房还不错,投资方为什么会投钱一直给你拍烂片呢?难道为了某些不正当牟利吗?你真当观众愿意为你的垃圾情怀买单啊?不过是你导了一堆垃圾爱情故事,正好这世间也有许多拥有垃圾爱情故事的资本工具人需要肤浅的共鸣罢了。

看一部有关恋爱分手车祸癌症穿越死亡的电影,用里面牛头不对马尾的抄袭台词配合九宫格自拍发个朋友圈,用电影院老大爷都看哭了的视频在抖音快手等短视频热平台上病毒营销,在豆瓣写一些半真半假自己也看不懂的镜头语言当影评装高深,然后让一批网红主播翻唱电影主题曲,配以不知所谓的情感文案发布,再最后,把这些都搬到微博,买几个热搜,造就了一个全网火爆的局面,吸引更多的路人盘,这就是所谓的不在乎票房只在乎内容吗?

或许是我太偏激,才会一直戾气这么重,用恶意去揣测人家导演的良苦用心。我是没资格讲情怀的,毕竟我前段时间卖出去的剧本也是一个注定会扑街的剧本,只有得利者、被观众关注的人才有资格大谈特谈情怀,没有数据的小透明讲什么情怀呢?不如琢磨琢磨耽美剧怎么写。

内容营销也是营销的一部分,说白了,我如此矛盾痛苦的根源不就在于小时候接受到的内容营销和长大后开始做的内容营销不是一个级别的吗?

小时候真的会被内容剧情牵着走,现在真的会被病毒营销洗脑按头吃安利。到底是长大了对很多内容不感兴趣了?还是现在的内容真的不如从前了呢?

位置变了,我个人的看法最是不重要。

电影本来就是作为一门生意产生的,本来就是人们日常生活的经济基础铺建好后会产生的精神娱乐需求,这有什么好不愿意承认的呢?情怀不能当饭吃,如果数据不好,谁会愿意花时间看你的破烂故事呢?大众的本质是跟风,而不是求异,更多的异同观点也不过是用亦真亦假的自我价值观来证明存在感。

我想到这里觉得可笑,这个大胡子导演的采访稿标题大概想好了,中年男人最爱的不就是“出走半生,归来仍是少年”嘛,越是发福越是爱吹嘘自己的少年心,好像所有年迈的少年心都要被油腻的肥肉包裹才能完好无损。

现在00后的爱豆都油腻早熟了,少年心这个东西早在他们的自视清高盲目自信中消失无影了,扯什么犊子呢?

离开导演工作室后,我和凌厉走在去地铁站的路上,天空灰蒙蒙的,我总觉得冬天的空气里都是土和尘,是看不清的沉重与污染。

我问老凌:“咱们为什么不继续做宣传接项目了,反而开始搞这种看不见明路的东西呢?”

老凌淡淡地说:“做宣传做烦了,咱们一直找宣传渠道做中间商,太被动了,不如建立自己的宣传渠道。”

我看着老凌,眼神绝望地说:“那你大概不知道,我是糊逼体质,以前做运营就是没办法从零到百万,每天活在数据恐慌里,才不得不转行做宣传的,我还做过编辑,我发的新闻点击量也总是比期望值低一点,天天被数据打击,你可能找我找错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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