困井(19)

老凌哀怨地看着我说：“可是我看过你以前在豆瓣上写的剧评，角度新颖，内容奇特，我挺喜欢的。”

我的脾气开始暴躁：“你喜欢没用啊！数据不好，大众不能喜欢，也是扯淡。”

凌厉还是不紧不慢地安慰我说：“没关系啊！所有人都是从零开始的，只是有些人可能被喜欢得慢一些，也不可能全是爆款，爆款之所以是爆款，不就是因为罕见吗？你只要坚持做你自己就好了，可能会慢一点，但是慢慢等，总会有人喜欢你的。”

幸好地铁来了，我们就要分别，不然我一定会把他这碗毫无意义的鸡汤打翻泼他一身的。

你当碌碌无为这个词是怎么来的！不就是有太多资质平庸死活出不了头的人，才会出现这个词，我比谁都清楚自己的无力，也比谁都听不得这种毒鸡汤式的安慰，我有多不好，我自己最清楚。

所以何必拿别人的客套安慰当救命药呢？我是真的无奈。

地铁上，南一楠发微信问我：“我在卫生间看见你流了好多血，你还好吗？要不要去医院看看？”

我怀疑他初中生物课肯定没好好学，不然怎么连女生的生理期都没见过，我回复说：“你没见过你妈每个月也要流这么多血吗？”

过了很久，他才回复我：“我妈生我的时候难产死了，我没见过她。”

看着手机屏幕上的这行字，我突然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他，我总以为自己很惨，没想到他更惨，他不说，不代表他就没我活得艰难。

我只是淡淡地告诉他这是女生生理期的正常现象，不用担心。

回家的时候，我在路边买了两杯奶茶带回去，不知道怎么安慰他，只能为他做点力所能及的事情。

还没开门，我就闻到了从里面飘出的菜香，南一楠烧的一手好菜。他真的是个很居家的人，除了工作以外，整个人的生活状态就是在家窝着，做饭、看动画、养一些花花草草，就是他生活的全部。

我曾问过他：“为什么不养猫猫狗狗呢？现在小朋友都喜欢养那些小动物。”

他给我算了一笔账，说明自己不会把多余的钱花在这种把家里弄得乱七八糟的动物身上，他受不了家里除了人类以外，还有其他需要排泄的动物，我笑得打滚，终于遇到了一个和我想法一致的人了。

除了花草的味道，我也无法接受家里还有其他异味，这种不讨人喜欢的生活态度令我一度觉得自己是个异类，没想到在合租这件事上居然还遇到了同类。

老天爷大概也是知道自己是不公平的，才会让人间多出许多奇遇。

开门进去，南一楠并没有伤心难过的情绪，看到我回来，他也只是端菜上桌，吆喝我：“清清，快洗手吃饭了。”

吃饭的时候，我小心翼翼地问他：“你买了几号的票回家过年啊？”

他拿筷子的手停了一下，整个人都静止了几秒，然后平静地说：“我不回去。”

我也不知哪里来的勇气，居然对别人家的事这么关心，继续追着说：“你不回去你爸爸多伤心啊！大家过年都要回家的。”

南一楠把奶茶打开，嚼着里面的珍珠久久不说话，我自觉自己把这个气氛搞得如此尴尬是不对的，正在低头绞尽脑汁想解决方法。

南一楠终于开口说：“清清，你忘了吗？我爸在我大三那年得癌症走了，那时候你还给我捐过钱，还买了水果和许若水一起来医院看过。你当时把我叫出病房，偷偷塞给我一千块钱，让我一定要坚强，然后还抱了抱我。”

回忆如泉水般涌上，我是个记性不好的人，只是记得弟弟有个同学的父亲生病，弟弟当时找我借钱说要帮助他同学，我怕我弟又拿我钱出去玩，非要亲眼看看，才和我弟一起去了医院。我并不知道当年那个黑眼圈的瘦弱男孩就是眼前的南一楠，当时也是一下子心软，就把他叫出去又偷偷塞了他一千块钱，让他吃好点，别把自己也累病了。

他大概不知道，我出了医院门后悔得要死，前前后后把半个月工资搭进去了，只能天天吃泡面度日。

此时的气氛真的像被冰块冰住了一样冷，我该怎么说，才能让他不难过。

我只是表现出一副呆呆傻傻的懵神表情，脑子里一片空白。

南一楠又接着说：“所以我在哪里过年都是一样的，回家也是一个人，你不用关心我过年回家的事了。”

我只是点点头回了声“好”，不知道该如何面对他。

星座博主总说水逆，我也会把自己最近的一堆衰事归结为水逆，把南一楠对我的好归结为他傻，可是殊不知有果皆有因，谁也不会平白无故遇见天上掉的大馅饼，他对我的好，皆因我曾经的无意善良，这是源头，也是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