困井(25)

他抱住我，亲昵地把头埋在我颈间，好似在哄我：“我怕你在这里压力太大，也怕你过得不开心，所以才会想和你换个地方生活。”

“那你的工作呢？你现在的工作不是你喜欢做的吗？你做得不是很好吗？你已经比很多人幸运了，一下子就找到了自己的出路，你在上升期，不可以说这样的傻话。”我忍不住教训他，因为我深知他的不易，年纪轻轻能有一个值得自己依靠的事业作品是多么幸运，也是多么难得，我比他更清楚，更珍惜，更理智。

快乐这件事不是不重要，而是面对那么多的压力后，显得微不足道了。

这是一年的末尾，也是我们感情的开始，是萧索冬日的快要结束，也是浓情蜜意的即将开始。

我的失眠很严重，可是跟他睡在一起会莫名安心，那些褪黑素月见草我都不再吃，因为好像身体没什么需要特别保护的了，跟他在一起，我觉得身体中有无限的力量，不需要每天在自怨自艾地悲天悯人。

除夕这天，我们去买了对联和福字，弯弯扭扭地贴在门上。

我指挥着南一楠爬上爬下地贴对联，看着他的背影，我第一次在外地有了家的感觉，他和烟火气，成了最治愈我的存在。

那天下午，我悄悄在日记本里写下这样的话：

“我也以为自己只是一时情动，我还是看不到我们的未来和希望，可是看着你的身影，我就觉得安定，比安定药还要安定的安定。

或许你不会相信，长这么大以来，你是第一个让我感觉到深切被爱的人。你大概不知道，姐姐是一个最不值得爱的人，活着都浪费空气的那种人，死了也会浪费墓地的那种人。可是因为你，因为你爱我，因为那么好的一个人愿意在我身上浪费时间，让我在这有限的生命里第一次有了一定要努力活下去的信念。

我也知道人活在世上，总是要自强自立，总不能依靠着别人的可怜去苟活，可是如果人真的有灵魂这一说，南一楠啊，谢谢你，救活了我的灵魂。

我像是在能见度低于50米的大雾里开车，知道很危险，知道要前行，也知道要有耐心，可是我总有想放弃开下去的时候，我总有害怕不安的时候，这些时候都是你的爱给我前进的勇气。

这里没有烟花，也不会有人情，一转眼，仿佛整个世界就剩下我们两个相依为命。

黄伟文在《相依为命》的歌词里写：‘让我学会为你贪生怕死’。

因为你，我想要好好活着。”

“不敢早死要来陪住你”

说到底，是你的陪伴让我觉得自己也应该好好陪着你。

外面再多的风雪，不及和你在一起时落在我眼里的初雪。

12 献世

我们在年末的这一天买了一盆昙花，从来没有见过昙花花开的两人，回家后，对着这盆昙花看了又看。

我爸妈又打来电话，希望我能彻底回家来，他们觉得当初就不该费那么多的心力送我出来，导致我现在高不成低不就，活得像个废物，过得猪狗不如。

我妈说：“你读了本科，写了剧本，做了那么多项目又有什么用，现在过得还不如隔壁没考上大学的娜娜，人家现在儿女双全，老公事业有成，安逸地在家相夫教子，你呢？读那么多书读到狗肚子里去了？样样都不行，回来爸妈给你找个人家赶紧嫁了，要不然过了三十岁，你想嫁都没人要你！我们是不能理解你在傲气什么，但是作为家里人，我们也不怕说实话难听，你根本没有傲气的资格，也不会再有什么大出息了，不如悬崖勒马，尽快回来乖乖听我们的安排，趁我和你爸爸还有力气，努力给你找一个好婆家。”

我妈说得没有错，我的确是个废物，也不会有什么大出息，别说什么大器晚成，在这个日新月异的时代，被埋没被忽视就是因为实力不行，我的写作能力能有几把刷子，我就算心里不清楚，数据也在□□裸地摆在我面前。

可是我哪有什么傲气，不过是不堪一击的自尊。

人一旦变成废物，自尊是最没用的负担。

我隔着暂时开不了花的昙花看着对面的南一楠，突然想起《献世》里的一句歌词：“你是我的秘密，我是你的废物。”

他是我公开的秘密，是所有人都以为不可能的可能，是不该有真心的真心，可是我却是一个此刻没他就无法活的废物。

现实生活并没有那么多因为一个顿悟重整旗鼓画上红唇戴上墨镜杀气冲冲出去就能博个女强人人设回来的爽文桥段，也或许是我没有能力遇到这样跌宕起伏惊喜不断的人生，我无法在痛苦的深渊里奋力自救，只会拉着他递下来的绳子试试能不能上岸。